第19章 盲眼钢琴家
我再次来到混沌的灰色空间。
死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拍着手一脸赞许的表情。
“不错哦！这次你的命数我要给你满分。”
我没有说话，有种莫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就地而坐。
良久，我抬头看向一直注视我的死神。
“为什么有些坏人无恶不作，却活得有滋有味？”
他先是一惊，接着透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雄狮向我扑来。
我吓得哇的一声惊叫，连滚带爬的窜到她身后。
那雄狮瞬间又幻化成一条巨蟒，吞噬着树上的鸟与地上的野鹿，又幻化成一只白头雕，扑向奔逃的兔子，再幻化成一只螳螂啃咬着夹在利刃下的飞蛾，当它幻化成一群蚂蚁的时候，正在咬死一条涌动的蛇。
这些神奇的变化让我瞠目结舌。
他抬手一挥，便化作一股黑烟散去。
“自然界不都是这样吗？”
我突然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可我们是人，是有高级思想的人。”
我争辩道。
“人？”他竟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屈下身，用冰冷的眼神望着我。
“人之所以成为世界的主宰，就是因为万物皆可杀，人才是万恶之源。”
他直起腰，往前走了两步。
“动物捕杀猎物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人类杀戮很多时候是为了好玩，追求刺激，或者满足自私的欲望。”
“如果你一直活着，你会发现人类除了环境的变化，人性没有比以前变的更文明，相反更加自私与残忍。”
“这不就是你自杀的原因吗？”
我一时语噻。
想起了那些嘲笑我穷，欺我职位低，尊严在金钱面前被蹂躏，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亲戚间的上攀下比，人与人之间心存芥蒂，戾气丛生。
相比之下，徐晓茹给了我足够的爱，从来没有因我的窘迫而嫌弃，即便如此，在精神贫瘠的社会，利益金钱至上的大环境，我逼着自己，或者是社会逼着我，选择了自杀。
而像我这种有自杀欲望的人，还有多少正在步入我的后尘？
那个林峰，同样的我却越挫越勇。
“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可以糟践它，也可以利用它，就看自己怎么做了。”
“死是最容易的事，难的是让生命有意义，再渺小的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和意义。”
“站在其他生灵的角度来看人类，有句话很切合人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相互的作用，也是人类越活越累的原因，可这就是人。”
他的话刚说完，那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脑袋。
“嘣”的一声，我的眉心被射穿。
当白光附着在这个身体的时候，我眼前一片空洞虚无。
那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透明的，没有任何色彩与光明的死寂。
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视觉神经传递给我的仍然是空无一物。
——我是瞎子？
我又揉了揉眼睛，可依然是无尽透明的死寂。
——这一世，我竟然是个瞎子！
手里握着的盲杖也无情的证实了这一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我呼吸越来越急促，不适应的我丢下盲杖，抬起双手开始对周围摸索。
“这…这是哪里？”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杜子衡，这是警局，你不要着急，只是问你一些事情。”
一个甜美女人的声音。
警局？我心中一惊，并没有因为她的解答让我变得安静下来，而是越发恐慌。
我的恐慌来源于我对盲眼的恐惧，我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强烈的窒息感让我一阵眩晕。
“杜子衡，杜子衡…，快打120。”
我听见一片混乱的呼喊与脚步声。
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眼前依然是一片虚无，我再次紧张起来，下意识发出恐惧的‘啊啊’声，手在眼前乱抓。
“杜子衡，杜子衡，我是派出所的乔娜，你不要害怕，这里是医院，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这里很安全。”
——还是那个甜美的声音。
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这让我稍微安定下来，思绪急速与这个身体连接。
杜子衡，22岁，十年前，在他12岁那年，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父母，也因为头部重创造成双目失明。
他曾因此自杀过多次，都被年近古稀的奶奶救了回来。
就在那个夜里，奶奶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老泪纵横。
“我早年死了老伴，车祸死了儿子儿媳，现在我唯一的孙子也要死，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奶奶，我瞎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成了废人。”
他哭喊着发泄心中的痛苦。
奶奶突然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
这个最疼爱他的奶奶突然的掌掴，让他惊呆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学学我，学学你年近八十的奶奶？生活把奶奶折磨的遍体鳞伤，可奶奶仍然百折不挠，岿然不倒。”
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杜子衡的脑海中。
他记得，这个倔强的老人后来逼着他学盲文，学配音，学做饭，学用舌头穿针引线，学会如何自理，直至到学钢琴。
就在触碰钢琴的那刻起，他脑海中的灰色从此变得五彩缤纷。
从最简单的《两只老虎》到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那首法国钢琴家查理德·克莱德曼的《童年的回忆》。
这会让他在无尽的虚无中看到妈妈笑脸，爸爸温暖的怀抱，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脸上的欣喜无数次让奶奶默默的潸然泪下。
十年间，他不断参加各种演出活动，名气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在接待外宾的晚宴上大放异彩，竟然被外宾邀请到国外演出。
杜子衡用实力证实了自己，也慰藉了奶奶心酸的人生！
他创建了自己的直播间，每次直播都有上千人在线，一时间也成了家喻户晓名人。
上帝为他关上了一扇门，在奶奶的倔强下，又为他打开了一扇窗。
在一次奶奶病倒的床榻前，老人满脸欣慰的说自己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一生让他最至亲至爱的人不是父母，而是这位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手掌的倔强老太太。
在一个月之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奶奶安详的永远离开了他，之后，或是过度的思念，他总会梦见奶奶在轻轻抚摸的额头。
他逐渐发现，在半夜醒来，眼睛似乎开始有了亮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但是在白天，他眼前依然是无限的虚无。
仿佛眼睛只能在夜里才可以恍惚看见些许东西，而且看到的不像是车祸前色彩斑斓的世界，而是偏绿色的成像。
一连很多个夜里，他都不断的测试自己的视觉。
他确认，自己在夜里可以看见东西了，而且越是黑暗的地方，看的越清晰。
难道这是上天眷顾我？
他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尝试半夜弹奏钢琴。
然而，竟然没有闭着眼睛弹奏的更加娴熟与动听，这真是太讽刺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自己现在被誉为盲人钢琴家。
而这也让他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