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寻道（终）
“这剑，我认识。”
………
“啊，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啊。真是的，都不知道说些有用的话呢，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到底想怎么分配他那些东西啊。”
“活着的时候就让人放心不下，死了、死了还要人继续操心的麻烦家伙。”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沈姑娘把她的最后一句话告诉我了。”
男人起身，对着身旁的女子微微颔首，便要抬腿离开。
“抱歉。”
沈绥忽而道。
老谢的身形一顿，片刻之后，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道：“你不用道歉，杀人的，又不是你。”
邪术操纵。
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提前在她那件翠绿色的战斗服中画了符，就是为了确保一定能在关键时刻操纵她杀了宿逢吧。
连当时的无为都会被这个术法操纵。
更别说现在都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沈绥了。
他们猜到了吧。
猜到了她那点儿幼稚又愚蠢的心思，猜到了那件战斗服对她的意义非凡，猜到了她会选择在那一天穿它，猜到了宿逢不会对自己设防。
所以，所以才……
“节哀。”
老谢留下这么一句，摩挲着手里的玉石摆件，慢慢朝外走去。
屋外正在下雨，他没打伞，就那样直直地融进雨幕里，慢慢慢慢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也就一瞬间，高大强壮的男人仿佛在那一瞬忽然佝偻了下去，他的生命力，连同眼泪，都被雨水冲刷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不管怎么说。
他还是讨厌沈绥。
他还是忘不掉那天，他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去时，看到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宿逢慢慢消失的身体，和握着剑，僵硬在原地的沈绥。
那一刻，他其实就想杀了她的。
能忍到现在，能听完故事的原委，还能跟她说一声“节哀”，已经……已经是极限了啊。
他现在要回去。
把那些烂摊子都给处理干净。
把该分配的东西分配好了，该处理的东西处理掉……再然后，再然后做什么好呢？
他混乱地思考着，忽地，咔嗒一声，玉石相撞，意外打开了某处开关，宿逢歪歪扭扭的字从里面飘出来——
“我的东西都给小谢哦。”
老谢愣然，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一下伏在地上，像是疯了般，又哭又笑起来。
王八蛋。
混蛋。
谁稀罕那些东西了。
……
许久许久过后。
他才慢慢站起身来，擦擦眼角那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滴，调转了个方向，脚步比之前越发坚定地走去。
接班人那种东西他已经不知培养了多少个出来了，若是她的东西，他可能还会继续亲力亲为下去。
可是现在，她既然把东西都给他了的话，那么就算通通不要了，也没关系吧？
……
“诶，确定要这么死掉吗？很可惜哦。毕竟不管怎么说，你要找的那个家伙的名字，可还没有被划掉呢。”
阴森森的声音自老谢背后响起。
他握着剑的手一顿，回头看着那一团浓密的黑色雾气。
是妖怪吗？
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可笑，可他还是怀抱着一丝希冀，忍不住地想要问它。
“意思就是，你还有机会见到她哦。”
黑雾蛊惑道：“来代替我，成为鬼差吧，否则的话，你可活不到找到她的那一天哦。”
鬼差……
半人半鬼的怪物。
穿梭在人世间，负责各类鬼魂处置工作的存在。
一旦成为鬼差，那么除非找到拥有特殊体质，又自愿成为鬼差的人来接班，否则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老谢神色稍有松动，却还是定神问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难道你不想相信吗？成为鬼差，继续在这个时间等下去，我保证，你会看见原原本本的她哦。”
原原本本的宿逢。
不是转世后的她。
这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拒绝的诱惑啊。
“我答应你。”
“哈哈哈哈哈，好啊。来，在契约上签上你的名字。”
一道契约浮现在他的面前。
契约的内容都已经填好了，只留有一处空白，让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
那家伙一口一个“小谢”，一口一个“老谢”地叫，反倒是他真正的名字，早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不过……
他沉吟片刻，抬手，落笔。
“寻无道”三字就这样被刻了上去。
很少有人知道，无为道长唯一弟子的道号，是无道。
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世上有人，为了寻找另一个人，独自一人，踏遍漫漫山河，历经千山万水。忍受着千年的孤独，岁岁年年，年年岁岁的，在等着她的一个转身。
等到把一头墨发都变得雪白。
等到把自己都活成了记忆里那人的样子。
……
百年如梦。
修道第一人在飞升前的最后一次雷劫中，因为受了心魔的干扰，走火入魔，杀了寻道宗长老弟子上上下下，近百人。
天下第一大宗寻道宗根基被毁，自此之后，泯灭于众多新兴起的宗门之中。
……
【哟，女主那心魔模样长得还怪像你。】
辞确沉默：【不是说回去吗？带我看这些干什么？】
胖球冷笑：【无为的事你都能记快一百年，不看到这些的话，某人回去，真的不会一气之下，把女主给捅了吗？】
辞确：【……我其实，也不是什么法外狂徒吧。】
【所以，果然还是想捅回去吧。】
辞确：……
沉默半晌之后，她忽然开口：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至少明白了，对她而言的那次初见，他们二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究竟承载了怎样厚重的情感。
沉默的、隐忍的、狂喜的、失落的、不可置信的……
一切的一切。
这样厚重的情感。
要好好去回应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