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走不出的梦魇
今天没有晚自习，刚逢随家今日一位合作伙伴因意外住院，随父便嘱托随颜之放学之后顺道来拜访对方一下。
随颜之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见到随颜之进来，屋内的那些人面上都带上有几分慈祥的笑意同他打招呼。
还有的熟悉他的长辈，往病房门口望了两眼，没见着人影，疑惑问道：“怎么今天小辞没跟你一块儿来？”
随颜之微笑：“小辞今天有事。”
那长辈点点头，干脆利落地换了种问法：“那今天小辞有事你怎么没去陪着她？”
随颜之：……
他无奈，“兰姨，我和小辞又不是连体婴，哪有天天黏在一起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但某人自己讲着讲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不少。
被称为“兰姨”的女人笑着捂嘴，揶揄道：
“诶呦，这长大了是不一样啊。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小辞一手牵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拽着个小男生，非说要跟他俩结婚的时候。有人可是在午休的时候，藏在被子里偷偷哭。被老师发现的时候，被子都能拧出水来了……”
“兰姨。”
随颜之无奈喊了她一声。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长大了，是该留点面子了。”彭玉兰揉了把他的脑袋，止住了话头。
病房里大多是些叔叔阿姨辈的人物，随颜之也不好久留，寒暄了两句之后，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离开。
出了病房，随颜之才发现这一层的扶梯暂停使用了。去等电梯吧，来来回回上来了两趟，一开门，都挤满了病患和家属，实在没地方下脚。
不过还好他所在的楼层也不算高，随颜之没多想，朝着楼梯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他和辞确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最后发的消息上面——【明天，我来接你上学？】
再往上几条，是他在车上时，收到的辞确的消息。
她拍了一张相机的照片给他，旁边还摆着一本《三十天教你学会摄影》。
石角大王：【我已经开始苦练摄影技术了，拍立得的相纸也买了一整箱寄你家去了，请小随同志再给我一次机会！！[比心]】
她其实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不接她的零食，也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生她拍立得的气。
所以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优秀的道歉。
但，他垂下眸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又一次对着这条消息露出笑容来。
算啦算啦，他超大度的。
这么想着，随颜之把消息又看了一遍，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只是几乎是他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收回的一瞬间，胳膊处便传来阵阵凉意。
整个楼梯间的温度像是陡然下降了好几度，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与此同时，原本还好好的灯光开始不断地闪烁。隐隐约约的，随颜之感到脖颈处传来阵阵凉意。
他眸色凝了凝，抬手拨了一个号码。
没拨出去。
手机显示没信号。
他不再犹豫，二话不说地拔腿就往下面跑。
明明他之前走了有一会儿了，而且这楼层也不算高。可等他连着跑了好几层之后，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刚开始跑的楼层。
鬼打墙啊这是。
随颜之轻啧了一声，忽地感觉衣服被人扯了扯，他低头，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恶鬼，也不是什么七窍流血的鬼物。
而是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孩，怯生生地抓着他的衣摆，问他：“哥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下呀，我害怕。”
随颜之没有吭声，他静静地凝视着这个拉着他衣摆的小孩，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他竟然都会控制不住地有些失神。
小小的“随颜之”仰头看着长大后的随颜之，对他问出了那个他小时候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我害怕。
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随颜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强壮的男人忽然从楼上蹿了出来，他一把揪过小孩，狠狠给了他两个耳光。
“跑，老子叫你跑！”
小孩被扇得甩出了老远，他无助地抬头，眼睛盯着随颜之的方向看，像是在看他，又像只是单纯地望着这个方向出神。
帮帮我，帮帮我，你为什么不帮帮我。
随颜之牙关咬紧，手指死死地攥紧，甚至因为握拳握得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他想动。
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前，狠狠给那人渣一拳。
他长大了，他打得过他的。
在象很小的时候，用一条小绳子拴紧它，让它挣扎不开。这样下去，经年累月，即使哪一天它长大了，也依旧会被那条小绳子紧紧拴住。
不是那条细绳拴住了它。
是它心底，生出的那根随着年岁一同生长，最终变得坚不可摧，结实无比，再也挣不开的铁链死死地，一寸喘息余地不留地，拴死了它。
拴住了他。
拴死了他。
再也挣不开。
ding——
没有信号的手机忽然响起特别提示音。
一个小女孩从天而降，一拳砸到了男人身上。
瘦弱的胳膊，猛地砸在了虎背熊腰的男人身上后，那男人竟然一下被砸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呕出一口血来。
那小女孩的头发有些凌乱，上衣胡乱地扎在裤子里，她把人丢出去之后，嘚瑟地挺直了腰杆，大拇指擦过鼻子，转身看他。
“我厉害吧？”
“厉害。”小男孩懵懵地点点头。
被夸了的小女孩脸色涨得通红，小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扭捏地来回摇摆了一下之后，满脸兴奋地放下手，拍着胸脯道：
“放心！以后本小姐保护你！”
有光透进来，打在小英雄的脸上。照得她本就亮晶晶的眼睛，越发璀璨。
小颜之想，她真好。
大颜之看了，也想，她真好啊。
楼梯间的灯光和温度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面前的三人也渐渐消散在了随颜之的眼前。
手机上安静地躺着辞确最新的一条消息——【好！！】
我们一起回家。
……
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团黑雾气得直跺脚。
明明是为了他特意定制的噩梦，怎么到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家伙温馨的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