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杀
看着少女对自己的死亡一无所觉的样子,哈皮沉默了,有些犹豫是否该点醒她,为她举办葬礼,是因为她已经死亡,她现在是个幽灵,她的母亲已经不能再看见她了。
‘虽然我在这里看不见她,但我好像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她的情绪,她还在为我哭泣。只要我继续跳下去,继续快乐下去,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她也可以感受到我的情绪,然后不再那么伤心了呢?’
哈皮怔住了,疑惑地问她:‘打搅一下,请问你知道自己……’
想了想,哈皮还是决定委婉一些:‘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吗’
少女爽快地用清脆的嗓音回答道:‘我知道他们为我举办了葬礼,在普遍意义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幽灵?’
少女甚至还认真地纠正了哈皮的言辞:‘准确来说我不是被困在这里,我是被困在了这个男人的身边,乔纳森克莱恩,我的高中同学,或许人们更愿意称呼他为稻草人?’
‘是的,是的。’哈皮喃喃道,心情再一次低落了下来。他一直很喜欢那些聪明、勇敢、富有活力的人类,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永远可以让哈皮感受到对生的希望,可是现在他也从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这种似乎只属于活人的生命力。
没有人可以无视一个不断跳舞,只为让哭泣的妈妈重新展开笑颜的少女。即便是讨厌超越常人力量的哈皮也不能,他从少女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品格,它们仍依附在他的灵魂深处,从未消失。
哈皮想知道少女身上发生的一切,他本可以沿着少女的情绪进入到她的思维深处,找寻到她的死亡轨迹。
但是现在如果少女愿意,他想听听她的故事。
少女在稻草人身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托着脑袋看向哈皮,思绪飘远,眼神开始放空:‘舞会结束后,我正打算开车回家。’说到这里女孩似乎有些开心,‘一到年龄我就去考了驾照。还好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送我,也没有人趁着我的车回去,不然那场车祸可能就要多添几条人命了。’
‘只是在停车场时,我还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要是有人陪我一起就好了。’
‘他突然跳了出来,吓了我一跳,等我看清他的装扮时,我就不再害怕了。他装扮成了一个稻草人的样子,我们的舞会是一个化妆舞会,我立刻意识到他也是来参加这场舞会的。’
‘我不好意思地中断了自己的尖叫,为了缓解那种尴尬,就笑着夸赞他说:‘你的装扮简直就像真的稻草人一样!我被你吓了一大跳。’’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友善,我看到他从背后掏出一把枪朝我比划。他的枪肯定也是某种装扮用品,我当时这么想着,没有意识到那是一把真枪。’
‘我只觉得这个男生不可理喻,在化妆晚会后,拿着假枪去吓唬一个独自回家的女孩。我愤怒地朝他大吼大叫,指责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的街痞流氓。’
‘他似乎是生气了,拿着枪逐步逼近我,我听到了上膛的声音。’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把枪可能是真的,他也可能并不是我们的同伴,而是趁机采取谋杀活动的危险分子。’
‘我立刻抱头蹲了下来,不断地啜泣着向他求饶、道歉。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我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我匆匆忙忙地找到自己的车,失魂落魄地打开车门爬了上去,一路上很平稳,虽然我的手一直在颤抖,但看到一直都没有车辆追上来,家的方向也越来越近,我的精神状态逐渐稳定了下来。’
‘我把车送回了邻居家,他们家离我家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所以我安下心来快乐地沿着公路急忙回家,我还有很多舞会上有趣的事要和他们分享。’
‘不幸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一辆急速行驶的汽车,摁着喇叭向我冲来,我听到有人大声叫着‘躲开’。’
‘但是太快了,等我的腿反应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飞翔在空中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浑浑噩噩地跟着乔纳森同学,我对他有些印象,他因为又瘦又高经常被一些同学耻笑,我可能不经意地帮助过他,他对我有一些好感,向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他,我以为是他的爱意将我留在这个人世间。’
‘我听到他们说案件结果是刹车事故,我也以为这一切都是一个意外,但是乔纳森同学为什么会在我的葬礼上偷偷地笑呢?’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那些欺负乔纳森同学的人,给他起的绰号,是稻草人。’
‘他就是那个稻草人。’
哈皮不禁将“目光”移向了少女身边那个带着恐怖面具的男人,他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他不可告人的实验计划,那是一种新的毒气配比,他想让哥谭市再次陷入恐惧之中。
蝙蝠侠说的没错,哈皮的确不应该向别人敞开大脑。敏锐的、老奸巨猾的稻草人瞒住了近在咫尺的哈皮,并且依靠哈皮的力量强化改良了自己的恐惧毒气——他的毕生研究成果,也是哈皮第一次见他时,感知到的那个让他疯狂迷恋的产物,他在那个时候就很好地隐藏了它的用途。
如果不是哈皮发现了这个幽灵,开始认真查看起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安分守己的稻草人,恐怕会在毒气被运输出去后还一无所知。
不仅是如此,哈皮还“看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阴谋,稻草人并不像表面上表示的那样,十分痛恨小丑、发誓绝不与小丑同流合污,稻草人知道小丑的计划,并且想趁着这个机会搅乱局势,让蝙蝠侠焦头烂额、腹背受敌。
总会有人给他致命一击的,稻草人愉悦地想。
稻草人不仅在哈皮这里隐瞒了他的实验成果,还隐瞒了他最痛恨的人——并不是小丑,是蝙蝠侠。
稻草人知道自己无法打败小丑,因为没有人会比小丑更恶毒、无序、疯狂。但同时他也知道,他没办法从智力或者体力上击垮蝙蝠侠,蝙蝠侠在这些方面的确算得上是无坚不摧,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来,稻草人只觉得蝙蝠侠漏洞百出、满是破绽,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这个人的信念。
蝙蝠侠这种遵守规则的人一定会被他的规则束缚,稻草人想要看到规则被破坏之后,蝙蝠侠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赢过蝙蝠侠,那就是他的理论统治哥谭的时候。
这种想法毫无道理,哈皮不想理解疯子们的脑回路,按照哈皮以往的行事准则,早该在发现稻草人的计划之后就消除他的记忆。
但是现在经历了许多波折的哈皮意识到,阿卡姆的精神病人虽然疯狂,但却有自己独特的行为逻辑,他们的阴谋往往一环扣着一环,除掉其中的一个人,并不影响他们最终的破坏计划。
哈皮长长地叹了口气,翻出了那个许久(半天)未用的联络器,不情不愿地通知了蝙蝠侠这个消息。
并不是哈皮不想一个人独自解决,他只是怀着悲愤的心情认清了一个事实:面对阿卡姆的患者们,他的确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把事情搞砸。
在他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之前,他可以暂时辅助蝙蝠侠。想到这里,哈皮不禁有些郁郁然,他还以为蝙蝠侠可以成为他的阿弗,没想到自己先变成了蝙蝠侠的罗宾。
‘你想报仇吗?’打完辅助的哈皮直直截了当地问少女。
哈皮思考的时候,少女一直都静静地托着腮观看着他,听到这话,少女迷茫地摇了摇头:‘我只想回家。’
少女不好意思地朝哈皮笑了笑,怅惘地说:‘我知道自己很没用,被谋杀也不敢做些什么。’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整只幽灵都颤抖了起来,‘那……很痛,我不想再回忆了。’
哈皮给了她一些安慰——帮她从那种恐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有些费解地问:‘你就不想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吗?他害得你死在家人面前,你的母亲终日郁郁寡欢,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断地跳舞也罢,费力地向母亲传达喜悦也罢,都是他导致的。’
少女又微微颤抖了一下,把头埋进膝盖里,从灵魂中发出的声音既无助又轻不可闻:‘我只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我一定不会再帮助乔纳森同学了。’
看着整只幽灵都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女,哈皮的确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能妥协道:‘我可以让你和家人再见一面。’
‘那需要切断你和稻草人的联结,接下来你就可以顺着最深切的思念,回到你母亲的身边。’
‘但你不是因为怨恨留下来的,你是因为稻草人第一次犯罪时的满意和自得而留存于世的。’
‘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结,你很快就会消失。’
‘但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让稻草人经历一次你死亡前的痛苦,在你们情感交叠的那一刻,你可以附在他的身上,借由他的躯体,得到第二次新生。’
少女安静地倾听着,眼睛变得越来越亮,脸上浮现出一种发自肺腑的笑容:‘我想再见他们一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