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路西法的诞生
晚自习的每个课间黑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每个课间他都看到牛杂站在走廊上，周围站着一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但，肯定与自己有关。
平时牛杂也会和一群人站在走廊上，但这次黑却无法克制的紧张和惶恐起来！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动作，但黑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晚自习，黑在教室等了很久，直到有人把教室的灯关掉了才回宿舍。回宿舍的路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人堵自己，黑稍微松了一口气。
回到宿舍，走廊上没什么人。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宿舍的两边的床上都坐满了人。大部分是自己班的，还有几个黑不认识，好像是平时和牛杂走很近的那几个人。
黑出现在宿舍门口的那一刻，宿舍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他的身上刺，他们全都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黑强装镇定，走向自己的床位。黑的床位在门口左手边第一张的下床，离得很近。但他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
抬头，一个人用拇指往厕所的方向冲了冲。黑顺着他拇指的方向看去，在卫生间的垃圾桶旁边，他看到了自己的拖鞋。
黑知道，这是牛杂的手笔，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黑勉强稳住自己的脚跟，让自己尽量不要显得害怕，然后迈着步子朝卫生间走去。走的过程中，黑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压在自己的身上，让黑的每一步都要感到窒息！这不到十米的路也变得格外漫长。
那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滚烫煎熬，不断的灼烧着他的灵魂，在他的心底燃出一股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心脏。
黑的身体止不住的在发颤，他强装镇定一步步的走向卫生间。他清楚的知道，这宿舍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帮自己，甚至都有可能会变成牛杂的帮凶。
越来越多可怕的想法在脑海出现，沉重的心理压力压的黑机会要崩溃！我该怎么办？
经历完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多钟，黑终于在垃圾桶旁捡回了拖鞋。黑拿着拖鞋回到自己的床位，刚坐下牛杂就从靠里的一张上床跳了下来，顺手抓了一根衣叉，一脸不爽的朝黑走来。
黑坐在床上不能动弹，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碎的冷汗，牛杂和他背后十几双眼睛都让黑感到了打心底的恐惧！
牛杂走到黑的床位前停下，瞥了黑一眼，手中的衣叉往前一插，叉着黑刚捡回来的拖鞋向上一提一甩，再次甩到了卫生间。
黑看着他几乎快要把牙齿咬碎，但在场的十几双眼睛又让他不得不冷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胜算的！
牛杂甩完黑的拖鞋就站到一旁，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表演。
黑咬着牙再次朝自己的拖鞋走去，但每次黑捡回来，牛杂又会用衣叉插起来，重新甩回卫生间。黑像一个供人玩乐的小丑一样，赤裸在他们的目光下来回踱步，忍受着他们戏谑的神情。
他们终于笑了起来，整个宿舍都笼罩着他们的笑声，黑被淹没在这笑声里接近崩溃！眼眶中已有泪水在打转，但没有任何人会帮他。
那时候的黑才十二岁。
笑过后，牛杂似乎玩腻了。他走到黑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狠狠的将黑推倒在了地上。其他的人也纷纷从床上围了过来，站在牛杂的身侧或身后，似乎是在审判着黑的罪孽。
黑从地上坐起来，身前已被人群围住。牛杂叫骂道：“胆子挺大啊，挺能耐呀。居然敢告诉老师，我看你是没死过啊！”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往黑的脸上戳。
黑很讨厌这样，却无处躲避，也没有勇气一巴掌甩开牛杂的破手。牛杂边动手边骂，周围的人群则跟着起哄，黑被笼罩在叫骂声和无助的深渊！
最后，牛杂扯着他的衣领大声说：“以后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别想着打小报告，像你他妈的这种废物就活该被我欺负！”
黑带着哭腔，盯他的眼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大声的说：“凭什么？凭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凭什么欺负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黑的眼泪一颗一颗止不住的往下掉。牛杂怒了，把黑推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抬起拳头就准备往他的身上砸。
突然，门外一个人说：“班主任来查寝了！”
牛杂又骂了一句从黑身上起来，然后有几个人把黑拖回了床位，应该是不想让班主任发现这件事。
班主任简单查完寝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黑红润的眼眶，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小孩子嘛，有点打打闹闹偶尔哭鼻子很正常。
夜如死一般寂静，不知道是几点了，黑还没有睡着。
他心里无比的憎恨！这股憎恨不断滋养着身体里的那团黑雾，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随着都那团黑雾沸腾！
那一刻，黑似乎幻听了，脑海中开始环绕这个声音：
『报仇……报仇……报仇……』
第二天，黑照常吃完早餐回到教室。黑回的比较早，教室里没多少人，牛杂他们不在。
黑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发呆。忽然，秋转过头来，问：“你没事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哭了？”
他接过秋的小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红肿，昨晚哭的还没有消。
黑不作声，把小镜子还了回去。
秋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是因为昊(隔壁班的高个子男生)才不理我的吗？”
黑又是沉默。
秋似乎得到了答案，没有再追问，只是留了一句：“揉一揉，消的快。”
黑的拳头莫名握紧，似乎需要砸掉点什么才能发泄掉身上的情绪。但过了会儿，他又松开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袋。
今天白天一直都还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直到傍晚黑吃完饭打算回宿舍洗澡。
黑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吃的比较快，通常都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
但这次回到宿舍，他却发现有个人比他更早。那个人和他同一个宿舍，平时和牛杂走的很近，别人都叫他吗喽。
昨天晚上助威的人之一。
黑不想与他产生交集，但走进厕所一看，吗喽将宿舍内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桶都放在了厕所外面排起了队。
宿舍里现在一共两个人，有两个厕所位，但黑现在却洗不了澡。(十二岁第一次住宿，他还做不到在外面脱了就洗)
黑咬着牙不作声，厌恶的眼神无法克制的冲吗喽脸上杀去。吗喽见了他，神情嚣张的说：“看什么看！再不听话，你这辈子都是最后一个冲凉的！我就算不吃饭也要回来占位，你不可能抢得过我！”
黑仍然不作声，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床位。
今天黑果然是最后一个洗澡的，黑一个人在床位上坐着，等所有人洗完，等轮到他。没什么人搭理他，倒是有不少人用他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骂他。特别是牛杂，自他回来后，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一句不带脏字。
黑很烦，而且他知道，这肯定还没完。
黑的手不自觉紧紧的握成拳头，牙齿快要被咬碎，脑海中再次回荡起了那个声音：
『报仇……报仇……报仇……』
果不其然，晚上又有了麻烦。
黑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班主任看着桌面上的违纪本让他交钱，一笔本就不该交的钱。
班主任开学时规定，违纪本上每有一条名字，就要交两块钱，每周清算一次。现在那本本子上，有三条黑的名字。
黑从来没有违过纪，这三条名字是牛杂从纪律委员手里抢来违纪本，自己强行加上去的。纪律委员不敢反抗，也不好意思来找黑，于是就把违纪本还给了班主任。
现在，班主任因此找到了黑。黑本想辩解却放弃了，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因为没有人会为他作证，没有人会为了他而招惹牛杂它们。而牛杂，它却可以和其它人一起来污蔑我。
站了好一会儿，黑才吱唔着说：“我没那么多钱。”
班主任有点不耐烦，大声说：“那你就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下周把钱交给我。”班主任的话几乎是在逼我。
黑只能含糊应道：“嗯……我回去……问问我爷爷……”
“你回去自己跟你爷爷解释，我不给你解释的喔！”班主任又大声说。
“哦。”
后来黑才知道，班主任其实根本就没有底气去收那些钱，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所以班主任不敢也不能和黑爷解释。可是，当时黑并不知道。
周末回到家，黑尽力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不想让黑爷担心。犹豫了很久，黑最终还是没有向黑爷开口提钱的事。下周的零花钱除了车费，黑也都放在了家里。
是的，他不打算交这笔钱。
回校没多久，班主任又找到了他，还是钱的事
黑说：“我没钱。”
班主任恼了，刚准备骂人，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没钱那你就捐书！”
“啊？”
不等黑反应，躲在门外看热闹的牛杂立马跑回教室，将我的书从桌肚子里抽出来，又立马跑回来放到了老师的桌面上。
“老师，他的书。”牛杂得意的说。
黑下意识的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书，却被班主任一个眼神劝退了双手。
“嗯。”班主任拿着黑的书放进了抽屉，随后又摆了摆手，说：“你们回去吧。”
黑带着愤恨离开了办公室，他失去了自己的书，他很看重的东西。黑感觉到身体有一股躁动，像是那团黑色的雾气在沸腾！
牛杂这时凑上前，带着戏谑说：“呜，书被收了啊，哈哈哈……你他妈活该！”
黑再也忍不了了，瞪着眼睛一把推开了它。牛杂一个不稳，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牛杂怒了，从地上蹬起来往黑的方向扑，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那是黑第一次反抗，黑其实并不比牛杂弱小，但慢慢的黑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变成了牛杂单方面的殴打！
他还没做好准备，变成坏孩子的准备，犯错误的准备，让黑爷失望的准备。在他的思维里，只有坏孩子会打架，这是错的，这样会让家里人很失望，不要那么做。
秋正打算去找班主任问问题，看到走廊上的这一幕，她马上跑去办公室叫了班主任。
事后，两个人被罚在办公室门口罚站，除了一左一右，没什么不同。
傍晚，黑吃完晚饭回宿舍。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觉得有一些奇怪。宿舍的门是关着的，吗喽回来了但却和其他人待在隔壁宿舍里。
黑没多想，也许今晚可以早点洗澡了。
黑正要打开门，手上碰到门板的那一瞬间，门缓缓往后移动，然后速度逐渐加快，——砰！
门轰然往后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听到的声音，吗喽和牛杂一块儿从隔壁宿舍跑出来，冲着黑喊：“你完了！你把门弄坏了，哈哈哈……”
这一刻，不妙的预感再次袭来。
当晚，整个宿舍的人都被叫去了办公室，而且非常一致的，整个宿舍的人除了为自己开脱，一致的口供就是：我看到是黑先回宿舍的，而且他进去后门就坏了
“对，我也看见了”吗喽在一旁附和说。
黑百口莫辩，但他知道一扇门的赔偿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他只能强行为自己辩解，死不承认。
班主任烦了，让所有人全部都扎马步，想要通过肉体的折磨来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当看到眼泪在黑的眼眶里打转的时候，她才又开始发问：“你承不承认？”
黑还扎着马步，带着哭腔说：“不是我。”
“你到底承不承认！”班主任更大声了。
“不是就不是，承认什么！”黑带着哭腔大声说。说完，他的眼泪从眼眶流到了脸颊。
啪！
办公室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班主任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黑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不是你？”她指着牛杂和吗喽那一伙人，恼怒的说：“难道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盲的吗！”
那个巴掌深深的刺痛着黑的神经，一直贯穿到心脏。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一直燃烧到灵魂。
身体里的那团黑雾再也无法克制的沸腾，然后聚拢在一起，化成了一个浑身弥漫着黑色雾气，没有五官的恶魔！
恶魔在黑的身体里嘶吼，似乎想挣脱出来撕碎些什么。魔鬼的声音在身体响起：
『报复……报复……报复……』
黑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挂着眼泪，但他已经不哭了，眼泪止住了，脸上的灼烧感也渐渐感觉不到了。他毫无表情，冰冷的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黑的身体里多了一个恶魔，一个吞噬恐惧带给人力量恶魔，一个将一切抛到脑后，无所忌惮的恶魔。他想到了一个在书上看到过的，有趣的名字：
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