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拍卖
上辈子见唐赋,水清桦已病入膏肓。唐赋来拜见老太太,两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唐赋三十几岁,妩媚妖娆,浑身上下透着成熟女子的风韵。现在的唐赋,更年轻,更明媚。
如果说季子墨的心魔是潜州,那么她的心魔就是唐赋,实在是上一世死前的绝望让她刻骨铭心。
季子墨看见水清桦,如同看见救星,脸色显见地松弛下来,几步跨到水清桦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晕车了?”
水清桦勉强笑笑,摇摇头。
唐赋一直在上下打量她,目光令她很不舒服。
董雅静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早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对面这妇人是谁,但她没来由地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于是挪动半步,挡住了她的目光。
唐赋这才注意到董雅静,暗暗吃惊。她一向自负美貌,别说在江夏,就是嫁去江南那般美女如云的地方,她的脸也是不输的。面前这个女孩,不仅有着绝色容貌,浓浓的书卷气,还有一身贵气,不像出自一般官宦人家。最令人嫉妒的,还是她的年轻,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扑扑的好气色,浓密如云的秀发,还有独属于少女的清澈眼神。
好个出色的女孩,她是谁,怎么会和那个女人相熟?唐赋想。
好个难缠的妇人,眼神温柔里暗藏刀锋。董雅静想。
唐赋不再看董雅静,绕开她,走到水清桦面前,眼波流转,用婉转的声音问季子墨:“子墨哥,这位便是嫂嫂吧?”
“子墨哥?”水清桦冷笑着看向季子墨。季子墨内心一激灵,正色看向唐赋:“唐小姐说得是,这位正是内子。”又对水清桦说:“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说完不再理会唐赋,一行人径直去了里间。
唐赋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冷冷一笑。这时唐灏正好路过,看见唐赋,吃惊地小跑过来:“阿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唐赋白了弟弟一眼。
“不是,这多尴尬啊。”唐灏挠挠头,“阿姐,你来归来,可别招惹子墨哥,传出去不好听。”
“我是你阿姐,还需要你教?我自有分寸。”唐赋环视展厅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笑,“我看这场子有些冷清,我给老朋友捧捧场,不为过吧。”
说完她走到那幅绣画跟前,看了一眼唐灏,“今日拍卖是你主持吧,这幅我要竞拍,你登记一下。”
唐灏茫然无措。“阿姐,”他压低声音,凑近唐赋的耳朵,“这是子墨哥的夫人绣的。”
“要的就是她绣的。”唐赋笑得温柔。
唐灏一向害怕这个阿姐,只好认命地点点头。
一个上午的展示过后,有人觉得机会难得,赶紧通知自己的同窗好友一道前来。一传十,十传百,镇江阁三楼渐渐被挤得水泄不通。到了傍晚,半个鄂城县的人都知道前江夏第一才子季子墨携重磅画作重出江湖。
唐灏总算放心了,来了这么多人,总能拍出去几幅,场面上不至于太难看。季子墨不想贱卖,每幅都设了一百两银子的起拍价,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光这一道门槛就拦住了一大半人。
他正要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小厮通传,正二品棠华县主携夫君驾到。
对当地百姓来说,正四品的江夏知府已经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官了,正二品那得多大?
待到县主和董大儒被毕恭毕敬迎进来时,一些上了年纪的士子才发现,县主的夫君原来就是名满天下的董大儒!
季子墨听说师父师母大驾光临,早已带着水清桦在门前迎候,行了大礼。董雅静跑到母亲身边,母女手牵手说起话来。
冷眼旁观的唐赋这才明白过来,那个美貌的小姑娘是县主和董大儒的女儿,季子墨竟是董大儒的关门弟子。她幽幽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子墨哥才华惊人,终究是不会被埋没的,只可惜家族和哥哥谁也不听她的,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季子墨将师父师母请到包间坐下。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清桦,师父和师母都视若子侄,不遗余力地撑腰,这份恩情他不知该如何报答。
“老师,您的病还没好,怎么就来了。”季子墨看着董大儒蜡黄憔悴的脸色不由心疼。潜州之行,他一个年轻人都饱受折磨,更何况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董大儒。他一回到江夏就病倒了,高热不止。
“我还撑得住,”董大儒挥挥手,“你为潜州出力,为师也总得做点什么。”
季子墨沉默了。潜州,青鱼嘴,心底里不能触碰的痛,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才懂。
乌泱泱的人群听说季子墨还是董大儒的关门弟子,对他的观感又上了一个台阶。此人既有才华,又有强势的师门,未来可期,今日低价拍下他的画作,说不得将来能翻上几番呢?
这样一想,就有很多人跃跃欲试了,一百两虽多,但负担得起的小商户、小官宦也有不少。
拍卖会正式开始。很快就拍出去两幅,一幅五百两,一幅六百两。场内气氛越来越热烈,人是会被感染、带动的,当有人和你争同一件东西,本来没那么想要,也会不自觉地拼命去争。
又拍了几幅,有人发现,场内有个神秘人,隐身在另一个包间,每当画作将要成交之时,他就适时报一个更高的价,逗引得竞拍者继续出价,最终以更高价格拍下。
谁啊,这么缺德!
众人议论纷纷,但能坐进包间的,非富即贵,不好轻易得罪。好在这个神秘人很有分寸,干了几次就收手了,不声不响坐在包间看戏。
很快到了最后一幅画作,之前有几幅都拍出了上千两的高价,这压轴之作,众人都打起精神,擦亮眼睛,看能拍出几何。
“一百两!”
“两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
“一万两。”神秘人平静地出价。
场子里的喧闹瞬间静止,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
——好像是一万两。
——真的是一万两!
议论声几乎掀翻了镇江阁的房顶。一万两,江夏艺坛有史以来,都没有拍出过这么高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