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最后的风景
“天亮了。”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清晨六点,云凌从窗边收回视线,抬起脚搡了搡地上的人:“还活着吗?到时间了。”
付肖盛如一条被开膛破腹的鱼倒趴在地上,一把手术刀深深没入他的颈后,鲜红的血液与红白混合的腺体髓状物一道从刀口流出来,潺潺涓涓淌了一地。他两只手臂被死死捆绑在身上,两条腿无力地生理性抽搐,跟腱部位漫出的血浸透裤装布料。
“唔唔……”他口中塞着毛巾,颈后的剧痛使他无法仰起头哀求,失血的脸死人一般僵白,无力抵着冷冰冰的地面,眼睛干得已流不出泪水。
“不错,看来还活着。”
云凌满意地笑了笑,提腿从他头上跨过去,拿起操作台上的酒精信手一抛,摔到哪里算哪里,密闭的空间内接连响起玻璃破碎的清脆动静。
“欺负过我的人很多,但我只有本事拿你出出气了。”她啧啧两声,歉然地耸了耸肩,“付医生,算你倒霉。”
“唔!唔唔,唔唔唔!”
不!云凌,我错了!
云凌无能为力地叹一口气:“付医生,你现在跟我道歉实在太晚了,我已经对你下手了,现在停手,你会放过我吗?”
“唔唔!呜呜呜呜……”
云凌烦躁地掏掏耳朵:“听不懂你说什么。”
她又得意地笑笑:“怎么样付医生?你不是说温蕴只有本事用信息素诱惑人么?现在看到了吧,我们omega靠武力也一样可以干掉alpha哦。啧啧,被你们看不起的omega用武力杀掉,你可真给你们alpha丢脸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了。”云凌拍拍手,挎上一只装满酒精的袋子,“我带你去看看风景吧。”
她牵起多余的一截绳子勒到肩上,拖着人往门外去。付肖盛如一堆破破烂烂的垃圾,于事无补地挣扎着,在平滑的地板上印下歪歪扭扭的血迹。
“付医生,你可真沉啊。”刚拖到走廊,云凌已经累得开始喘气,“多亏这几天你给我注射了营养液,否则恐怕力气要不够用呢。”
她停下来,抹了一把汗,从包里捡出一瓶酒精,“嘭”地砸开窗户玻璃,手指轻轻一拨,打火机燃起淡蓝色火苗,她随手往里一掷,窗帘上瞬间腾起袅袅火舌。
“咱们得快一点,不然怕是跑不过火势,来不及看一眼早上的景色了。”
她接着勒紧绳子往楼梯方向拖,一路走走停停,每路过一间医务室便从包里掏出一瓶酒精,砸破玻璃丢进房间里,再掷进去一只打火机。
数公里之外,监控中心人声躁动,打破一整晚夜班之后的闷胀死寂。
“呼叫!呼叫!安保队,发生紧急情况!omega医务大楼有人杀人纵火!迅速出队!”
“第三支队,距离你方宿舍15公里处的omega医务楼发生杀人纵火事件!迅速派人支援!”
“北区监控中心,迅速召集一切可用人力前往omega大楼救火!”
“……”
“哈……累死了。”云凌从天台入口艰难将人拖出来,把门反锁,瘫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广袤无垠的天空。
朝阳还没从地平线露脸,天幕晕染着浅粉、浅紫与浅金色,游云漫不经心浮着,丝丝袅袅,自在悠然。清晨的风带着微凉的水汽,吹在脸上温柔又清爽,足以抚平心里的一切褶皱。
云凌唇边弯起一抹舒心的笑:“今天天气很好。”
她睨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伸腿踹了踹:“付医生,睁眼看一看风景吧。”
付肖盛双眼紧闭,满脸乌紫,又透着僵白。
“那我帮帮你吧。”
云凌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付肖盛移到天台边缘,咬紧牙搂起他的上半身,把他软趴趴的半截身子搭到围栏上。
“你可真沉啊。”她抱怨道,趴在围栏上喘气。
四楼就在他们脚下,腾腾浓烟弥漫出来,火舌燎攀到房顶,正从走廊另一头往他们所在位置极速蔓延。房间里氧气瓶嘭嘭爆开,震得楼板簌簌掉落碎渣。
云凌平静看着席卷而来的火舌,唇边噙着祥和的笑意,待体力恢复些许,她一撑手臂,攀上天台围栏坐下,两条腿搭在墙外,悠然惬意地晃荡,仿佛感知不到身前是数十米落差的高空。
“付医生,你们不是一直觉得军区特意为我们omega把这片地方修建得很美么?这么美的风景,确定不要再看最后一眼?”
付肖盛已然不辨死活。
云凌并不在意他的回应,自顾自地说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轻松过了,终于明白温蕴为什么会故意犯下死罪,对于没有选择的人来说,死亡是最后的退路,也是永远的退路。”
“你说温蕴现在在哪里呢?”她脸上笑意消退,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等我死了,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我就去找她、守护她。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肯定不会怪我没有坚持下去。”
她又皱眉,好似真的不解:“付医生,你们alpha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明明大家都在各尽所能地守卫帝国,我们是战友、是同胞,为什么不被尊重、不被爱护?……因为我们是你们眼中天生的弱者?你们厌恶弱者、打压弱者,可以给弱者施舍恩惠,但不能接受与弱者平等,是吗?”
她的声音湮没在呼呼火声与爆炸声中,楼下聚集了一片乌乌泱泱的人,还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仰着脸,对天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是那个叫云凌的测试员!她绑架了付医生!”
“付医生还活着吗?”
“距离太远,看不清,但他已经没有挣扎的迹象了……”
“火势太大,往上往下两边烧,三楼都上不去了!”
“……”
在七嘴八舌的人群中,有两人慌乱拨开人群挤到前排,他们只来得及在睡衣外面批了外套,头发睡得、跑得蓬乱,全然顾不上管,脸上全无血色,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盯着天台上那道渺小的人影。
“云凌!”
“云凌!你下来!呜……”
池遥和解意被楼下的警戒人员拦挡在外,相互倚靠着支撑彼此,绝望又无助地看着天台上去意已决的人。
云凌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晚穿的那套,头发依然扎成半个马尾,仿佛刚和他们一起吃完晚饭,一转眼却要生死两别。
“云凌,下来好不好……”解意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几近乞求。
“云凌,等等温蕴……”池遥的脸上淌满泪水,心脏绞痛得几乎无法站立,她深知一切劝导都已经来不及,却做不到坦然接受云凌离开。
天台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垂下头,极尽目力从人群中分辨出两位好友,脸上缓缓扬起肆意的笑容。
恰逢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万丈光芒自她身后投映而来,为她周身镀上一层耀眼明亮的光晕。
燥乱的爆炸声与呼喊声中,悠悠响起一道清凌的歌声:
“月儿皎皎,路儿迢迢,小船漂啊漂
岸上的姑娘呀,赠你一朵花儿,请为我唱支歌谣
风儿载着歌声,伴我渡过独木桥,绕过小山岛
远方有人等我,时间已经不早
岸上的姑娘呀,如果下次再见,记得将手招一招……”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