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觉得池医生人很好
一直到晚上七点四十六分，池遥给解意脚踝的最后一处伤涂上药膏，将棉签丢进废品盒里，长舒一口气：“好了。”
她关掉无菌罩，将废品倒进垃圾桶，用带有“医疗废品”标识的垃圾袋封装好，再将未使用的全新物品收回储物箱中。
解意龇牙咧嘴撑起身，抻展僵硬的四肢，捞过军装衣裤往身上套，由衷道：“池医生你也太敬业了，我趴着不动都累。”
“习惯了。”
池遥收拾完手术现场，回准备间将身上的手术服、发套、口罩全部摘下，打开龙头掬水洗了一把脸。
清凉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撑着洗手台看镜子中的自己，唇微张着喘息。
连续两三天没有充分休息，手术期间还未察觉，一旦停下所有的疲惫反噬上来，连动一动指尖都觉得费劲。
通往诊疗室的门被敲响。
“池医生。”
“稍等。”池遥用毛巾简单擦干脸上的水。
门打开，解意已经穿戴整齐，不比刚来时的懒散松垮，他站得笔直，精神气好了许多。黑色制服似乎是专门按照他的尺寸定制的，本该偏宽松、方便行动的军装，却十分裹贴身体，凸显出他的比例和曲线。
“池医生，我准备走”解意看见从门里出来的人，声音戛然中断，唇半张着没合拢，眼睛一瞬不瞬落在池遥带着水汽、稍显苍白的脸庞上。
“怎么了？你准备走了吗？”
他偏过脸，喉咙滚了滚，又很快转回来，荡开笑意道：“是啊，我准备走了。”
他的视线过于明晃晃以至无法忽视，池遥走向监控器，抬手取下罩在监控器上的白大褂，整理后搭在手臂上，一边问：“看什么？”
她洗脸时将袖管卷到手肘忘了放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抚着白大褂边缘处，另一只手拎起她从第三军区带来的那只医疗箱，微微用力，手背与腕部绷起明晰的脉络。
“觉得池医生很”
对上她的眼睛，他偏了偏头，笑得很乖巧:“觉得池医生人很好。”
“谢谢。”池遥没有对他的夸奖做出过大反应，“我可能得请你帮一个忙。”
解意很乐意：“请说。”
见她腾手去拎医疗垃圾，颇有眼力见地抢先，“这个我来，你还要拿你自己的东西。”
池遥下午来时，他从窗户看见了她拎的皮箱。
“谢谢。”她没再客气，“我的宿舍在omega那栋楼，我不清楚路线，但同事已经下班了，要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
五点多的时候林卓余给她发来消息，问她能不能按时下班，他带她见一见同事们，然后领她去宿舍楼。那时候背面的治疗刚开始不久，池遥说明情况，谢绝了他的好意。
“池医生和我们住一栋楼？”解意略微惊讶，又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和我们住比较合适。那以后除了在医务室，还有很多机会和池医生见面啦。”
池遥将房间里检查了一遍，点点头应和：“是啊。”
又道：“我们走吧。”
从诊疗室出来，透过窗户可见外面的天空已经笼上浓重的夜色，远处的建筑亮起照明灯光，楼下的路灯投出米白色光线，植物的轮廓与颜色变得模糊，仿佛一团团晕染开的墨。
皮箱安静待在放置的地方，室内灯光下，棕色显得更深。
“既然顺路，我帮池医生拎吧。”
池遥拦下热心的人，自己弯腰提起：“我自己来，你这两天手臂不要过度用力。”
解意从善如流，打开门让池遥先出去：“谨遵医嘱。走吧，我带你去宿舍楼。”
“稍等。”池遥的光脑忽然收到一条信息，她点开来看：
“明早来我办公室一趟。”
发信人名片：第一军区医务部omega专组组长陈允茵。
“池医生，我收到了对你的投诉。”
陈允茵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alpha，高挑微胖，短发染成棕红色，英挺的五官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眼神过于有力而让人觉得严肃，但一笑又有两个甜蜜的梨涡。
池遥进到办公室时她正在泡茶，顺手给她也沏了一杯。
“才报到半天就收到投诉。”陈允茵啜一口茶，将她的光脑系统投映到半空中，界面上明晃晃显示着：投诉人“赵延”，投诉理由“工作态度恶劣”。
她嘴上啧啧，也不知道是啧茶叶还是啧下属被投诉这事。
池遥捧着茶杯，指腹有些烫，心里没底。
“军事部这帮领导真够小心眼的。这事投诉到我这儿，我对外肯定得找你谈话做个样子，不然说不过去，我们部门和他们部门经常打交道，关系弄僵了不好。”
“谢谢组长。”池遥紧绷的肩稍微放松，遇到维护下属的领导也算幸运。
“还有一件事。”陈允茵手指一划，点开新的界面，“我看了你写的诊断证明以及针对解意的一些建议，你的敬业态度让我和部长都很欣慰，三天病假的申请没问题，十点前就能走完流程。”
池遥昨天在睡觉前想起来给解意请假的事，在光脑系统里提出申请，顺手写了几条建议，并一道给出理由、分析利弊。
“你写得很详细，条理分明。不过恐怕军事部那边不会采纳，他们和咱们医生思维不一样。”
她一边滑动屏幕，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比如你写的第一条，建议调整解意的餐食安排，让他增重十公斤。”她撇嘴摇摇头，“军事部不会允许的。信息素测试员的工作，本质上是让alpha克服omega对他们的性吸引，这其中也包含视觉吸引。alpha，尤其是那些高等级的alpha，他们整体上是有偏好的，越是柔弱的omega形象越能勾起他们的欲望。解意在omega中属于高挑型，他势必要非常纤瘦才能显得弱势。
还有这条，建议合理安排解意的工作时间与工作量。目前军区的信息素测试员中，解意是唯一的3s级，再往下就是四个s级，剩下的都是a级。解意的工作无人可替代，也无人可分担。”
池遥垂下眼睛，腿上的双手分叉交错，指尖轻轻摩挲，对陈允茵的话无可争辩。
“你这些建议都会提交到军事部负责人那里，最终还是要看他们采不采纳。”
“明白。”
“目前你的工作安排就是负责解意的一应医疗问题，这两天让林医生带着你好好熟悉熟悉军区环境，之后可能要接受新的指派任务。我们omega专组并不是只负责omega，现在还是战争时期，时常有伤员从战场上撤下来，必要时我们会提供医疗支援。”陈允茵调侃地笑一笑，“第一军区的一贯风格，不养闲人。”
“好的组长，我会听从安排。”
“那就这样吧。”陈允茵看一眼时间，“你回去工作吧，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对了，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吃个饭。”
从陈允茵办公室里出来，池遥检查了光脑系统里的病假申请，显示军事部赵延已批准，流程结束。
她将界面截下来，找出解意的光脑名片把截图发过去，并留言：“已经申请三天病假，好好休息养病。”
数秒过后，发送的消息旁显示“已读”字样，但没有提示对方输入回复。
池遥又发送一条:“如果身体不适，可以随时来医务室找我。”
解意依然已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