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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庐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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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下午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后,温之岩赶回温宅时,院中无人,问过下人之后,才知陆聿与洛川各自回了房间,而白方毓却在西北角的柴房里,想必此刻她正在柴房里拷问被温之岩点穴了的人。

    她自称白方,举手投足间的大方气派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温之岩也曾暗中调查过她的身份,只可惜派去的几人都有去无回,而他又为筹备武林大会而耽搁,便是也不了了之。倒不如借这次机会,一探究竟。

    温之岩信步来到柴房,只见木门虚掩着,内中无人。

    温之岩查看了一番,柴房内并无打斗痕迹,又叫来管着后院的老仆,老仆却说并未听着什么动静。温之岩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绳索,切口干净整齐,心中顿时明了,便朝白方的房间走去。

    原本无聊地躺在美人榻上翻着搜刮来的话本子的白方毓,在听到屋外响起来的脚步声后,下意识将话本子藏到枕头下,然后阖目假寐。

    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三五米开外的地方,脚步声停了。

    白方毓凝神屏气,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却迟迟未有声音,连呼吸吐纳的声音都未听到,白方毓悄悄地睁开了半只眼睛,却正撞见温之岩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还挂着一抹得逞的得意:“怎么,白姑娘睡醒了?”

    “咳咳”,白方毓用咳嗽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不是今日上山又下山,有些疲累。我在柴房审了那人一会儿,没想到他竟然挣脱了绳索……”

    温之岩见她一双圆眼睛滴溜溜地转,分明是还在想着怎么继续往下编。温之岩有意看热闹,只笑眯眯地看着她编,并不打断她。

    编不下去的白方毓挠了挠额前碎发,有些着急。她哪里想到原来说谎话并不难,难的是要编完整编得滴水不漏。

    温之岩见她一副抓耳挠腮的为难样子,觉得好笑又无奈,便索性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人是你放走的?”

    白方毓起先摇头,在温之岩的注视下又老老实实点了头,承认了,嘴里还嘟囔道:“你怎么知道的?”

    温之岩看了一眼还在桌上放着的剪子:“你是用这剪子替他剪开绳索的吧。”

    白方毓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这可真是做贼做到了明面上。

    温之岩也不急,顺势坐下来,一副要长聊的样子:“你主动放走了他,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了。”

    果然,白方毓就是怕会被众人问起身份的事,所以偷偷将那人放走了,以免被温之岩他们拷问。

    白方毓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嗯。”

    温之岩看着她不说话,分明是在等她主动坦白。

    白方毓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温之岩这只老狐狸的哄骗,老老实实交代了:“那人是家里人派来抓我回去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白姑娘自称白方,想必这也不是真名吧。”温之岩缓缓道。

    白方毓摇摇头:“我真名是白方毓,钟灵毓秀的毓。”

    温之岩点点头,很好,接下来又问道:“白姑娘可是燕王府的人?”

    白方毓眼神错愕,她怎么也没料到原来温之岩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可他却还瞒得好好的。

    白方毓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此前因欺骗他人而产生的内疚感此刻荡然无存,她只呆呆地望着温之岩:“那你这一路对我如此关照,想必也是因为我的身份?”

    温之岩倒也是坦荡,点头承认了。

    可白方毓却突然觉得没意思,她强撑着笑意:“这个江湖没意思了,我明天就回金陵。”

    温之岩既没劝她不要走,也没有挽留她,只是祝福道:“一路平安。”

    白方毓勉强笑了笑:“没了温门主的庇护,自然也能一路平安。”

    与她相识的这半个月以来,还从没有见过她说话冷嘲热讽,夹枪带棒。温之岩忽然开口道:“待武林大会此间事了,温某也要回金陵,白姑娘不妨一起同行,相互之间好歹也有个照应。”

    白方毓没搭理他这番话,只又躺会美人榻:“我困了。”

    面对白方毓的赶客,温之岩识趣地离开了:“那白姑娘好好休息。”

    白方毓没理她,只背过身去。

    用晚膳的时候,温之岩两次让江萍去请白方毓,可都被拒绝了,只说没有胃口。

    陆聿看了一眼温之岩,没说话。能直截了当地驳了温之岩面子的人,白方毓恐怕还是第一人。

    而一心想着白日事情的洛川对这些漠不关心,三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这顿饭。

    洛川喝完了陆聿替她准备的中药便回房歇着了,而陆聿也回房去看医书了。

    月上三更时,有一黑影飞上温宅屋顶,片刻便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只见黑影摸进了镇子东边的小巷,贴着墙壁听了半晌,见周围没什么动静,才转身攀上了第二间屋子的屋顶,匍匐于瓦上,静静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就着窗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洛川看见屋内有人正在用毛刷沾了乳白色的胶汁往林云脸上抹,而那林云呆坐在窗前,似傀儡,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人/皮面具从额头到眉毛,再到脸颊,一点点地被撕下来,溶解掉脸上的残余膏体,露出一张秀丽端庄的女子的脸来。

    那替她卸妆的人时而替她上胶汁,时而用帕子替她净脸,将林云的脸总是遮着挡着,教洛川看不清楚,她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冲天的火把将这条小巷照得火光冲天。洛川悄悄扭头看了一眼,见三四十人皆高举火把,朝巷子这边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我师兄命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我师兄命来!”

    义愤填膺的怒吼声响彻整个黑夜,原本安静祥和的镇子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只有附近的一户人家亮了灯,片刻便又灭了,夹杂着低低的咒骂声:“是嫌活得久了,还是嫌命长了,点什么灯……”

    江湖之事,恩仇难消,岂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管得了的,旁人见着都恨不得逃得远远的。

    洛川再看向屋内时,只见白日里的那名异族少女已经横笛于唇边,响起一阵诡异的笛声。

    林云手持乌云翦从屋内缓缓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洛川的脸色变得惨白,只见她死死地盯着露出真实模样的林云,眼眶泪光凝结。

    异族少女紧随其后从屋内出来,与林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见她手指上下翻飞,宛若翩跹蛱蝶。笛声时而凄厉时而高昂,若山鬼之低语,似夜隼之唳啼。在群山连绵的山脚下,那笛声直冲云霄,直教听者无不毛骨悚然,汗毛耸立。

    笛声一响起,林云宛若阵前将士听到进攻号角一般,目不斜视地冲进人群。

    一群人见林云原是个女子,一愣,心中皆冒出一丝寒意。听到领头人一声怒吼:“各位师兄弟,我们今日誓要为大师兄讨回一个公道!!”

    号令一出,莫敢不从。

    一群人瞬间团团将林云围住,洛川一时着急,准备飞身下去替林云解围时,却见林云已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双眸通红,杀意炽盛。手中的乌云翦忽而化成万道金线,宛如钢刀利器,直直地捅穿了围上来的所有人的身体。一层摞着一层,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乌云翦此时刺穿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层薄纱而已。

    鲜血溅了林云一身,甚至还溅了一滴在眼睛里。只见她躲也没躲,血液沁染在她的眼眸上,盖住了原本的红。

    洛川匍匐在屋顶上,血滴争先恐后地滴落在石砖上,淅淅沥沥,乍一听,像极了江南梅雨季节下小雨的声音。

    仅剩的两人转身欲逃,林云机械抬手,乌云翦便化作十二道暗镖齐齐射向那两人。

    只见一把短刀凭空出现,紧紧咬着暗镖,而后两者相击,刹那间火星四溅。几枚暗镖被打落在地,可没来得及阻止的另外几枚暗镖还是吻上了其中一人的身体。

    洛川听到锋利刀刃划开皮肉刺穿骨头的声音,心中大骇,却忘记此时自己已经暴露在人前。

    果然,那异族少女立即发现屋顶有人,只见她忽然扫过屋顶,对着屋顶开始吹起了横笛。

    林云此时也跟着笛声转身面朝屋顶,洛川看着僵硬地落在屋顶的林云,一时竟不知道要害怕,只是傻傻地盯着面前这个眼角已有皱纹的女子看,似带有哭腔:“师父。”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洛川已有些呼吸不过来,她用力抓着扼住自己咽喉的这只手。这只手曾牵着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九州大地。替她出过气,教过她写字习武,而此刻却这只手在索要她的性命。

    洛川惨白的脸被涨得通红,她慢慢地垂下了手。

    五年前,她与师父在安陆遇袭,师父为救她身亡。自此她便踏上了为师父报仇之路,也继承了师父为师门洗刷冤屈的遗志。

    这五年来,她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而此刻,师父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而林云在听到“师父”一词时,似是有所触动,扼住洛川咽喉的手不听使唤地松开了一点点,给了洛川呼吸的机会。

    忽而从远处响起另一阵笛声,只听得那笛声与异族少女的笛声截然不同,反着异族少女笛声的节拍来吹奏。

    异族少女一听别处响起来的笛声便知不妙,立即吹起了另一首曲子。

    两种笛声宛若两股力量相互纠缠,盘旋而上,响彻整座小镇。

    笛声入耳,林云痛苦地捂着耳朵。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林云从屋顶滚落到地上,洛川垫在她底下。

    陆聿眼见洛川从高处跌落,心中顿时漏了一一拍,笛声也随之停了一瞬。

    那异族少女趁机抢回主场,笛声一路高昂向上。原本痛苦地恨不得以头抢地尔的林云忽然眼神一变,又变成了方才那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傀儡林云。

    只见她血红双眼毫无生气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洛川,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手中乌云翦此时业已出鞘。

    陆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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