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查账
“诸同志的建议很有道理，我和何书记还有舒主任会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事。”万利兵立刻说道。
何岸生就掷地有声道：“我认为这确实非常可行！”
舒莹同样笑着说：“我也觉得赵同志能成为我们妇联的一员大将，真诚希望赵明月同志加入我们妇联！”
赵明月不由睁大眼睛，好像是被他们郑重的脸色和直白的话语给弄惊呆了。
而她脑中则迅速思考其中利弊，很快，她展现出一副稳住了心神的样子，说：“我愿意！我很荣幸能加入妇联，也一定会努力做好妇联工作的！”
同行的记者同志抓紧时机，拍下这一幕场景——
神色郑重的万利兵和何岸生，笑得含蓄的舒莹和诸庆，脸上写满极度吃惊的村民们，以及站姿落落大方、手捧奖状、笑颜灿烂的赵明月……
表彰大会告一段落，何岸生和万利兵自然还得处理一下王山伟被举报索贿贪污的问题。
不过，这个事情就不好让记者同志知道了。
于是，妇联的两位同志就表示想到赵明月同志家里坐坐，两位记者同志自然跟着一起去了，只留下书记、社长和民兵队的人还在大队支部。
走之前，赵明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慢慢散开的村民们，见到贺知慎在一群知青里面，还冲她笑了一下，这才和其他几人聊着天离开。
王山伟还不明白这两位领导为什么留在这里，但没多想，只脸上带笑地引他们进支部办公室，还说去给他们倒茶。
“不用客气了，王大队长。我们这次来，除了表彰赵同志，也是为了调查你被举报索贿贪污的事情。”
万利兵冷着脸，干脆说道。
他虎背熊腰的，站在那里又高又壮，好似一座巍峨大山，而他的话更是让王山伟如坠冰窟。
“哈，哈，那社长可得还我个清白啊，我可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真的太冤枉了！这举报的人是谁？！”
王山伟勉强维持着镇定模样说道，说着说着，他还更自然了，“我当大队长那么多年，一直就是劳心劳力，为了大家的利益奋斗的呐！”
赵达通在旁边，听到万利兵的话也是一惊，再听王山伟的辩白，脸上不由多出了几分微妙。
索贿贪污这种事情，我确实没抓到过，但王山伟是哪来的脸夸他自己“劳心劳力”“为大家利益奋斗”的啊！让自己亲眷干最轻省的活，而工分给满吗？！
何岸生冲一个民兵使了眼色，让他去会计那里找账本，接着说：“赵达通同志，我们聊聊。”
王山伟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游移，满脸的愤怒不自觉地有些僵住。
赵达通微微皱起眉头，与何岸生一起走到院子里。
王山伟从窗户里瞟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在交流着些什么。
他心里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赵达通会说他什么坏话……他忍不住去想，赵达通有自己的把柄吗？那账可是做得很干净的，不会有事，顶多就是会计是他妻弟，这个可能有嫌疑而已……
几叠厚厚的账本拿过来了，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才接过账本，找了个位子做好，开始查看核对。
查账本毕竟需要点时间，万利兵就大马金刀地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到何岸生、赵达通和另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进来。
“两位领导好，我是小林生产队的知青贺知慎，很抱歉打扰你们，”第三个人正是贺知慎，他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来实名举报王山伟大队长……”
尽管王山伟和会计自以为账做得很干净，但查账的不仅专业，还是专业中的高手——可想而知，他们的伎俩自然是被识破了。
何况，还有贺知慎这人作证，他详细列举了王大队长索贿得来的东西，之后几个民兵果然也在王家找出了部分赃物。
最终，王山伟和会计被当场定罪，直接被民兵押着发配去农场接受改造。
王家的人自然都哭哭啼啼，王山伟的妻子叫着喊着“当家的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做”，王得强也瘸着腿，嚷嚷着“你们是谁？没天理啦！”
有附近村民围观着这出闹剧，他们虽然不懂王山伟是怎么被抓的，也很惊奇，但都觉得大快人心，还聊起来以后的大队长会是谁当这个问题。
当然，此为后话。
另一边，赵明月正耐心回答着晨报记者的问题。
“为什么忽然想通，打算去要回家产？”“
嗯……刚知道噩耗时，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愿意想、不愿意在意，”赵明月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忧伤。
“后来，一天早上，我忽然发现，家里父亲亲手打的桌椅没了——就是现在我们坐着的这一套——我还记得他干活儿时的笑容，所以那个瞬间就非常愤怒……”
……
记者们不仅向赵明月提问，还采访了黑娃、李婶等赵明月身边的其他人，之后更是拉着路边经过的村民问问题。
刚好，就抓住了正在赵家边上转悠的刘小翠。
“啊？对明月啥看法？”刘小翠看着穿着光鲜的记者，紧张不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小声地说，“明月，明月可太厉害了，我想让我闺女跟她学呢。那个，那个，我还想跟她讨个主意……”
哦？
问话的记者名叫罗钰，听清她说的内容，大喜过望，觉得素材更丰富了。
她便端起亲切的笑，问：“那要么，您现在就进来问问赵同志？”
“三婶？”赵明月坐在屋子里，看到两位记者带着刘小翠进来，脸上闪过一丝奇异。
“原来这位大娘是赵同志的三婶啊，”罗钰笑道，“大娘说想问你讨个主意，我就带她进来了，赵同志别介意哈。”
“怎么会！”赵明月认真回道，接着和舒莹、诸庆介绍起刘小翠的情况。
“三婶他们生了三个女儿，在我爷奶面前，也是，也是属于讨人嫌的，”她苦笑一声，“三个女儿中最小的是五丫，不瞒几位，我的第二篇文章就是看到五丫的经历、联想起自己幼年，才有感而发的。”
然后赵明月正色对刘小翠说：“三婶，你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刚好妇联的主任干部也在，咱们一起想办法。”
“是啊，大姐你有什么事直说，我们，还有未来干部赵同志都会尽可能帮忙的。”舒莹也说道。
见到桌边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刘小翠刚放平的心又紧张了。
好半天，她才开口：“我，我就是想让五丫也上学念念书，但是家里人都不肯，她爷奶就说‘丫头片子读什么书！’‘没钱！’但他们明明有钱的，刚拿了三丫的两百块钱呢！我打听过，学费也不贵，而且我们家两口子赚到的工分也多……其他家的孩子都上学了，就我三个闺女，没上过一天学校，我们的命苦啊……”
舒莹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重男轻女，非常需要批评教育！”
刘小翠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多了点勇气：“我，我是想分家的，还想给我闺女招赘，可我不敢说……”
舒莹温和地说：“分家、招赘这个事，我个人也很支持，但还是需要你先和丈夫沟通好。五丫上学这事更急一些，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你家里，和你爹娘谈谈，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于是，四五个人又往赵家老宅走去，赵明月没跟着去，说是她爷奶怕是见到她就生气。
老宅里，舒莹面容严肃地唱白脸，对赵大江、邢大花等人进行滔滔不绝的批评，诸庆则是扮红脸帮着腔。
赵家几人自我感觉就是，平白无故又被公社干部指着骂了，心中当然非常不爽。躲在后面的邢芬芳，便极为恼火地悄悄瞪了一眼刘小翠。
但脸上，他们还是挂着敷衍的假笑，乖乖点头应是。
晨报记者就跟着，拍下这张“妇联同志进行教育工作”的照片。
最终，邢大花咬着牙说：“舒干部，五丫这么懂事，我们当然肯供她读书，五丫，你可一定要好好学啊，别浪费了咱家的钱！”
算了算了，就便宜她读一个学期，不管学得好学不好，之后都给老娘滚！
刘小翠这个心野的，也真是欠打！老三个废物，自己婆娘都教训不来！
邢大花心中恨恨地想。
大面上来看，这厢算是事了。
四人刚要出门，就听到屋外有吵闹声。
快步走出去一看，是王山伟家的在闹腾，边上公社社长和书记都沉着脸。
两位记者同志对视一眼，知道有又素材了。
万利兵则是注意到，晨报记者居然从一户人家里走了出来，不免感慨太巧，想遮掩却还是不成。
何岸生给他使了个眼色，既然已经瞒不了，那就化被动为主导吧。
万利兵便走过去，对着出来的四个人苦笑着长叹一声，低着嗓音道：“记者同志，你看了赵同志的文章，想必也觉得这大队长有些讨厌吧？我们本想着，既然难得来一趟，就顺便查查账，也给大队干部们紧紧弦，谁知真发现了人民的蛀虫！”
罗钰闻弦声而知雅意：抓到大队干部有问题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和领导见微知著、审慎进行监察联系起来，那还是很有说道的。
虽然她是市报记者，但也没必要得罪下面公社的领导，而且红林公社这次的形象很突出，多一个瑕疵实在不算什么。
她就笑着说：“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说明，一切犯罪分子都是纸老虎罢了。”
“这事也让我意识到，农村生产队里，大队长、大队支书的权利其实是很大的，我们要进一步做好监督，避免他们行为失当。”万利兵继续补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