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草稿207
却说清早县衙门口一场大闹,县令夫人暗用软筋香让海崖村村众皆脱力被拿,连陆小凤也被人暗算囚禁于后院。
后院厢房里,陆小凤缓缓睁开眼,刚才在门口吸入了软筋香,又被偷袭打晕,陆小凤觉得头疼的很,虽然陆小凤误中软筋香,又被人偷袭,但陆小凤并不觉得自己倒霉,比起失忆,现在的陆小凤倒是庆幸那个衙役的一棍,因为在他醒来的时候,他想起了一切,他是谁,他怎么到了海崖村,他都想了起来。
半月之前,他接受了司空摘星的挑战,独自前往雁荡山附近寻找锦绣鸳鸯楼,就在他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时,忽然被一蒙面黑衣人偷袭,他一路奔逃,一面招架,原以为是司空摘星见他快要找到不甘心输了赌约出来捣乱,怎知在打斗中,又冲出了另一伙人,陆小凤察觉出异样,有人不想让他查到这锦绣鸳鸯楼。一路打杀到悬崖边,双拳难敌四手的陆小凤,从崖上跌落到海礁上,边昏了过去,再醒来便是被张瞎子所救。
陆小凤打量着这间房子,屋内的陈设不输花满楼在扬州的居所,屋内萦绕着醒神香,帷帐是红色的软烟罗,博古架上一侧放着罗纹砚,另一侧放着青花折枝菊纹执壶,中间一盏博山炉袅袅升着白烟。窗前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妆奁,细细闻,空气中除了醒神香的气味还有一点脂粉味。陆小凤心下打量,这莫不是个女人的房间。陆小凤推开房门,门口的小厮毕恭毕敬,“公子,您请屋内休息,小的去通报夫人。”
陆小凤倚着门框,“若我不听呢?”
小厮面露难色,腰更低了,“公子,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你去吧。”小厮听了,立马转身去通报。陆小凤打量了一下外面,并无衙役守卫,只留了一个小厮看门,这屋子的主人并没有打算关住他。
一会儿,小厮引着身着红衣的女子走来,女子身材婀娜,鬓间的珠钗摇摇晃晃,见陆小凤站在门口,上前行礼,“公子见礼。”
陆小凤连忙伸手阻止,“夫人多礼。”
女子手指向屋内,“公子屋内说话。”
二人进屋坐下,女子吩咐道,“尤亮,去沏壶茶来。”门口的小厮后退转身去沏茶。
“方才在门口还多谢公子救了我家老爷,慧娘谢过公子救命之恩。贱妇徐慧娘,手下之人误伤了公子还请公子多多担待,公子就在府里养伤,待伤好些,我家老爷在派人送公子回去。”
陆小凤明白了,这是在县衙后院,清早衙门门口的混乱已被平息,争执之间,不知海崖村的众人现下如何。
“夫人,今早那些人都是海崖村的普通渔民,确实不知胡县令的布告,还望夫人与县令陈情,还请胡县令放他们一马。”徐慧娘还未回答,尤亮提着茶水进到屋内,徐慧娘一手沏茶,将沏好的茶递给了陆小凤,“公子先喝茶。”
陆小凤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氤氲的茶气,“武夷山的红茶,好茶。”陆小凤放下茶盏,看向徐慧娘,徐慧娘拢了一拢鬓边的发丝,“公子所言,慧娘不敢答应,那些个刁民,现下若是不治,日后跟流寇勾结,定要搅得县里鸡犬不宁。公子有所不知,前些年,就有过流寇扮做渔夫,暗中勾结的事情发生。”
陆小凤不知应说些什么,他也见过不只是匪扮民,更甚者是官变匪。陆小凤正愣神,徐慧娘开口道,“公子再在屋里休息一会儿,我家老爷晚上要好好招待公子,晚膳时间,我让丫鬟来喊你。”说罢便告辞离开。
屋内又只剩下陆小凤一人,屋外尤亮还在外面守着。陆小凤推开门,将尤亮喊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尤亮问道。
“今早那些人,明天要被送到哪个采石场去做苦役。”陆小凤喝了一口茶。
“应该是南湖那边的采石场。”尤亮答道。
陆小凤追问道,“这里过去几里路。”
“约莫十数里路,从南门出城,走官道约要四五个时辰的脚程,若是骑马,约是一两个时辰。”
“这犯人几时出城?”陆小凤接着问。
“约莫丑时三刻,押送的官爷当天来回,走晚了回来的路不好走。”尤亮答道。
“这采石场的苦役不分男女老少?”陆小凤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是也,那年弱体衰的,去了,熬不出三个月,人就没了。”尤亮见这客人乐意同自己交谈,便多说了两句。“那年纪轻一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去了大多被糟蹋了去。那小孩更是不得安生,原先听南湖那儿的贩子说,南湖的乱葬岗上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小孩。”
陆小凤不由心中一冷,他陆小凤自认称不上大侠,这些年江湖浪荡也得一些朋友称一声陆大侠。他陆小凤帮助过的人大多是一面之缘,很多都是狭路相逢拔刀相助而已,司空摘星总笑他,不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却是天下第一管闲事的人。而海崖村,张传海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些村民更是无辜,今日早晨已经没有出手相救,现下情况更不能叫他们白白去送了性命。
入夜,徐慧娘派了丫鬟来请,陆小凤跟着身着碧衣的小丫鬟从县衙侧门出去,沿着窄巷走了一段,随后左拐右拐,拐了七八个弯,来到城西城角一座气派的院子前。“公子请进。”随行的青衣女子到了门前并没有进门,而是由院内一个黑衣男子来引路,陆小凤穿行在院内,引路男子一言不发,陆小凤瞧了瞧院内的陈设,大多与县衙后院相似,无论是色调亦或是精致,若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县衙后院只是这院子的一角。大约是走过了三进院子,黑衣男子带着陆小凤来到内院花园,花园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侧已坐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人便是那胡县令,女子是徐慧娘,另一男子年纪与胡县令不相上下,穿着却与胡县令不一样,这种着装陆小凤曾在京城里见过,当时他还描述给花满楼听,花满楼听了他的描述,与他解释到,这些是旅居在中原的日本国浪人。
胡县令见陆小凤来了,赶忙起身相迎,“陆公子,这边请。”陆小凤落座,胡县令指着徐慧娘,“这是拙荆,慧娘。”又指着另一男子,“这位是松先生。”徐慧娘起身朝陆小凤行了一礼,那一侧的松先生亦起身,边行礼,边说,“在下松下明也,先前听说过陆公子侠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胡县令笑呵呵地坐下,完全没有早晨半分,“胡某胡友庆,乃海原县县令,今早多谢陆公子出手相救。”
陆小凤唇角微勾,“不必,喝这顿酒之前,我有一事要问胡县令。”陆小凤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见过,江湖人都知晓,紫荆城里的皇帝都是陆小凤的朋友。胡友庆今早原是将陆小凤一起下这大狱的,然而慧娘在陆小凤昏倒后,一眼便认出了这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随即制止了胡县令的糊涂行为,胡县令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胡县令立即作揖到,“不敢当,不敢当,陆公子不妨有话直说,胡某洗耳恭听。”
陆小凤是谁,一眼便看出这胡县令畏惧他陆小凤和皇帝之间的交情,即使如此,陆小凤也不是一个仗着他人之势达成自己目的之人。“胡县令,不必如此。今日胡县令收押之人是海崖村的渔民,以捕鱼为业,并非胡县令要找的勾结流寇海贼之人,还望胡县令调查清楚,早日放他们回去。”其实陆小凤并不喜欢和别人虚与委蛇,他是一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与其说皇帝对天下人说陆小凤与他是莫逆之交,对陆小凤而言,这是一个枷锁,每一个找陆小凤帮忙的人都会提及他陆小凤都能成为皇帝的挚友,又怎会有办不成的事情。
胡友庆听了这话,眼神在在座的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到松下明也微微点头,慧娘掩唇轻咳后,回答道,“陆公子说的是,明日胡某就去调查明白。”
“那陆小凤在此替海崖村的各位谢过胡县令了。”陆小凤抬手作揖道。慧娘拿起桌上的酒壶,莲步轻移,衣袖微微拂过陆小凤的脸颊,“妾身给陆公子斟酒。”慧娘贴身站着,身上的香气令陆小凤想起了他醒来时的屋子,那脂粉的味道正是慧娘身上这种。而慧娘此刻眼含秋波,脉脉含情地看着陆小凤。“多谢夫人。”慧娘又依次给松下明也和胡庆友斟好酒。
胡庆友和松下明也左一杯右一杯地敬着陆小凤,慧娘在陆小凤身侧一杯又一杯地添酒。酒过三巡,皓月当空,院子里惊鹊从枝头飞起,陆小凤在一杯又一杯地敬酒中,渐渐染上了醉意,一旁的胡庆友和松下明也见状朝慧娘使了个眼色。慧娘轻轻推了推陆小凤,“陆公子,陆公子,您醉了,妾身送您回房休息吧。”陆小凤并未应声,慧娘看了看胡庆友和松下明也,“他醉了。”
松下明也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你今天伺候他休息吧。胡大人先回府。”随后起身离开,胡庆友也起身离开了酒桌。
慧娘扶起陆小凤,从院子到厢房的路并不远,然而慧娘扶着一个醉鬼,她以为自己会有些吃力,然而竟意外地轻松。进到厢房里,慧娘将陆小凤放到拔步床上,正欲为其拖去皂靴,床上的人忽地睁眼,慧娘吓得跌坐在地。“陆公子,你吓死妾身了。”慧娘嗔怪道。
陆小凤从床上坐起,伸手扶起跌坐在地的女人,慧娘起身时一个踉跄跌倒在陆小凤的身上,陆小凤伸手勾起女人的下巴,慧娘细嫩白皙的手轻轻按在陆小凤的肩上,陆小凤细细嗅着慧娘身上散发的香气,下流又轻浮地调笑到,“夫人的香味真令我久久难以忘怀啊。”
慧娘脸上泛起红晕,轻轻推了一下陆小凤,嗔怪道,“你这冤家,说这些害臊的话做什么。”
陆小凤抓起那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的放到自己的鼻尖,“夫人今天照顾了我一早,陆某还未曾答谢。”说话间,陆小凤将慧娘搂坐到身边。
“你怎知是我照顾的你?你醒了还是小厮通报与我的呢。”慧娘将手从陆小凤手里抽出。
“夫人既然认得我是陆小凤,自然也知道我陆小凤平生有两大喜好,一是美女而是美酒,夫人身上的香气出卖了夫人。”陆小凤起身,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所以你刚才也是装醉?”慧娘抬头看着陆小凤。
“自然不是,夫人倒的酒一杯就让我醉的找不着北了。”陆小凤抓起慧娘砸到他身上的绢帕。
慧娘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昏黄的烛光衬得更叫妩媚动人,陆小凤伸手将慧娘的发丝别至耳后。虽然席间胡庆友答应了要调查清楚海崖村之事,但是陆小凤知道,若是胡庆友找一些所谓通匪通寇的证据出来,那牢里那些人都要去采石场做苦役。即使美人在侧,陆小凤也无心想其他的事情。
“胡大人怎敢让夫人一人送我回房休息,夫人既知我的名号,又怎会不知我陆小凤的好色呢?夫人就不怕我陆小凤对夫人行不轨之事?”陆小凤将慧娘掉落在床上的珠钗戴回发间。
“陆公子,不必称呼我为夫人,若是公子不介意,可唤我慧娘。我本不是胡庆友的夫人,他在外做官,原配夫人不在身边,见同僚出入都有佳人在侧,因此买了我回来。”说罢,慧娘低低垂泪。
陆小凤吃了一惊,“对不起,我不是要为难你的。既如此,那我便喊你慧娘吧。”
慧娘擦去眼角泪水,“多谢公子垂怜。”
“天色已晚,我原先与友人约好七月初七相见,明日还要启程,今日便不再与你多谈,他日我办完事情,再来此地与慧娘叙旧。”陆小凤转身走向外面的茶边几。
“公子去何处?”慧娘急忙起身问道。
“我在外面坐着,你就睡在里面。”陆小凤说道。
“公子莫不是嫌妾身,妾身委身于胡庆友也是情非得已,若是如此,妾身现在就走。”慧娘作势欲走,陆小凤急忙安抚,将慧娘搂在怀中,轻抚脸庞,“慧娘你误解了,我伤未痊愈,且明早必须启程,若是耽误必定错过,待我赴约回来带你离开。”听了此话,慧娘安分了下来,而陆小凤心里却五味杂陈,他的确是要赴约,他离开之前托人传话给花满楼,七月七日,东海之滨。然而他更重要的事是在天亮之前去地牢里救出海崖村众人,今日之宴,与其说是胡庆友牵头,不如说是松下明也的试探,即使胡庆友答应了,大概也打算阳奉阴违。
陆小凤将慧娘安抚睡下,自己独自在边几旁静坐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