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块
齐洛听了弟弟和父母要她穿男生裤子的建议更委屈了，哭着说不要。
结果再次惹怒父母，说她不知好歹，弟弟肯帮忙还介意，又不是大小姐的命，干嘛要求那么多。
最后父母再次向齐洛强调，如果她不接受这个提议，就真的只能光着身体去全校老师同学面前丢脸。
齐洛为此一直偷偷哭到要参加讲话的头一天晚上。
她翻出了自己的全部衣服，发现它们不是破洞、开线，就是肥大无比有油渍。
想着真的没有办法了，看着弟弟那条和自己腿长很合适的蓝色运动裤，齐洛认了，决定第二天穿它去国旗下讲话。
十几年前，齐洛成长的社会风气并不崇拜超前时尚，那时的服装款式风格非常鲜明，男女款式一眼可以看出。
所以现在流行的破洞牛仔裤、做旧款、中性样式以前是闻所未闻的，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流行男女互相混穿男女款的衣服。
那年，女生穿男生的裤子，是荒唐的，但这是当时的齐洛唯一可以走的路。
第二天，齐洛找了件深蓝色的体恤衫穿上。
这是二表姐淘汰的工装，两只袖口都有无法祛除的油渍，好在是深蓝色，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因为是成人尺寸的衣服，所以比较长，所以袖口她挽了又挽，衣服下摆也长得可以。
之前的齐洛肯定是会避免穿这件衣服的，但齐洛那时很庆幸这件衣服长，因为这样可以尽可能的遮住自己身上的男款裤子。
在学校讲话候场的时候，齐洛一直坐在凳子上，用校服盖在膝盖上，企图让大家不要过早的看到自己的裤子，也期望不要有人看出她穿的是男款裤子。
主持人神采奕奕的宣布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分享优秀作文时，齐洛发抖的走向舞台，因为害怕，她不停的发抖。
虽然烈日当空，但齐洛感觉自己好冷。
齐洛走着流程，分享着自己的成果。
“她好像穿的是男生的裤子唉。”
齐洛才开始讲话没2分钟，台下的议论声就传到耳边。
听到台下坐第一排的男生在大声和旁边的同学讨论，齐洛觉得自己身上更凉了。
“是啊，就是，我也有那个款式的裤子！”
“是的是的，我去买裤子的时候也见过，当时还纠结买什么款式呢。”
“哈哈，一个女生穿男生的裤子。”
“就是，太不要脸了吧，她怎么会有男生的裤子。”
台下前排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齐洛听后感觉自己要哭了，念作文的声音越来越抖。
“你怎么穿男生的裤子啊？”
台下的一个男生大胆的朝着台上的齐洛发问，下面其他人跟着呵呵嬉笑。
还好这时齐洛的文章分享完了，她落荒而逃的跑下了台，冲到厕所哭了起来。
那是第一次，齐洛深深的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丢脸的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她也开始意识到：要是自己有钱就好了，自己有钱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至少是合适自己的东西，至少是女生的东西……
人是环境的产物。
因为运动裤事件，学校好多同学自那以后，见到齐洛都会当面嘲笑着问她，她的男士运动裤去哪里了。
有的不认识的其他班级、其他年级的陌生校友，也会在偶遇齐洛的时候捂嘴讨论她穿男生裤子的事情。
站在大人的角度来说，如果十几年前有人坚定的维护和开导当时的齐洛，那这事其实不算大事。
但当时齐洛身处囧境却没有人为她指路，无助的处境，让齐洛心中从小到大隐隐约约的自卑窟窿，变得越来越大。
想起初中时的那条运动裤，已经成年的齐洛还是不禁在被子里眼眶湿润，她每每想起这事都会可怜当时独自承受的自己。
扯着被子盖住眼睛，在缓了5分钟后，齐洛又翻了个身侧躺着，继续把思绪带回三伯伯去世那年。
高中的时候，正好到了产生强烈想和同学攀比物质年纪的齐洛，偏偏在学校里的物质条件可以算得上全班最差。
身边那些爱炫耀的同学经常在她面前冒头刺激她，那时没有金钱在手和长辈引导的她迫切渴望想变成同学眼里的“有钱人”。
回想起来也讽刺，整个未成年时期，除了父母在派出所一天那次，三伯伯给了他们姐弟30元钱，就是找零的11元钱让她产生了“自己手里有钱”的想法。
齐洛现在看来，就是当时穷疯了。
可那时，捏在手心里的11元钱直观的提醒着齐洛“这是钱！是真正的钱！是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钱！”
齐洛疯狂的想着。
抱着香烛纸钱回到三伯伯家，齐洛把买到的东西都交给了堂哥，但剩余的钱没有给他……
堂哥很忙，从齐洛手上拿了东西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想着堂哥没有问有没有找钱的事，齐洛暗自松了一口气。
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额头不停的冒着汗珠，紧张得有些发抖。
丢脸了的人和干亏心事的人大多数会紧张发抖。
齐洛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天黑，连期间亲戚叫她吃饭都没去。
那是齐洛这辈子目前为止最煎熬的一个下午，比运动裤事件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丑那次还囧迫。
她不停的在把钱还回去和留下来之间反复选择。
快到晚上9点了，齐洛下意识的觉得该回家了。
但她不敢起身走人，她还在挣扎，还在想着兜里的那11元钱。
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她看到堂哥回到客厅了。
但堂哥完全没有留意到齐洛，齐洛盯着堂哥，看着他和接受客厅里其他亲戚朋友的安慰。
大约15分钟后，齐洛缓缓起身，朝着天雷堂哥走去。
来到堂哥的面前，他静静的等着堂哥和别人说完话。
齐天雷感受到了旁边站了一会儿的齐洛，意识到这妹子也许在等他，他主动的和眼前的表叔结束了对话。
“谢谢表叔这么远赶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这么远的路程，您在路上肯定受累了。您先坐一下，晚点我统一为大家安排住宿。”
齐天雷招呼着表叔坐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后，扭头看着齐洛，看她是不是真的要找自己。
齐洛微微发抖的把11元钱递给了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