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是哪儿
九月的问题一瞬间将苏魄的意识从50号拉回，苏魄睁眼，眼底有惊慌失措一闪而过，快得九月根本来不及去细思那是什么眼神就消失了。
“我头疼，进去睡会儿，谁来都不要打扰。”苏魄揉了揉额角，疲惫地对九月说。说完他起身游进了自己的卧室，随意找了个角落悬停住，然后再一次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瞬间回到了50号。
幽灵晶星上，高耸的半透明大型机箱全部发出最大功率运转的轰鸣声，苏魄一条一条地仔细翻看季谨消失之前的报错记录，每个字符编码的意思他都懂，但是合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究竟有什么情况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
季谨浑身脱力之后便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搁浅在了一片白色的细沙滩上！海浪还在轻轻拍打他的身体，一出了海洋鼻腔便自动开始工作，代替两腮完成呼吸功能，敏感的两腮隐藏在了耳根的鳞片里，黑亮的鱼尾沾上了一圈细沙，看起来有些脏。
季谨两手撑在沙滩上，直起上半身四下看了看，白色沙滩的尽头连绵直至天际，沙滩一边是他亲切熟悉的海洋，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群山，不应该啊，摩美杜星球上没有大陆，遍布岛礁，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沙滩，这特么是哪儿？
……
“娘亲！”有人在远处大喊，“快看！有人！啊不对，有鱼！”
季谨：？他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远远可见，一个孩童大小的人影在一块岩石后面若隐若现。
桥豆麻袋……我怎么会听得懂他说的话？那小孩刚刚说的好像不是摩美杜语言啊？
难道传说中美人鱼天生通晓各种语言是真的？可是龙乔的记忆中没有这个经验，季谨一时不好判断。
岩石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这应该是那个娘亲。”季谨心想。
‘娘亲’犹豫地向他这个方向挪了两步，季谨没有任何动作，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就这样，季谨耐心地等待着她渐渐靠近，直到季谨看清了她的身形，他方才知道，原来人鱼并不能通晓各国语言。他能听懂是因为他会……
季谨看着那女人身后拖着的两片白色半透明蝶翼，心中久久无语……
“运气真好，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虫洞，还是通往278的。”季谨心想，可是他不记得他们曾经整理出的记录里有278和摩美杜的相连虫洞，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叫了一声：“苏魄？”
……
“苏魄？003？”
……季谨叫了很多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不得不接受自己可能已经和组织失联了这个‘悲痛’的事实。
季谨不解地想：小虫洞开在自己的脑袋里，不应该能和自己一起穿过来吗？苏魄有没有发现他失联了？如果发现了应该会立马想办法来联系他吧？
“你好？”
女人已经走到了季谨面前，半蹲下身娇怯怯地尝试和季谨打招呼，她是生长在封建时代的女人，双眼既不敢正视龙乔那张刀削斧刻五官深邃立体的神颜，也不敢往他那掩映在黑缎般秀发下线条优美凌厉的肌肉上看，黑亮的鱼尾结实饱满仿佛积蓄着千钧之力，不知为何那鱼尾让人觉得羞赧，她也不敢看鱼尾，只好略略偏过头，看着季谨撑在沙滩上的胳膊对他说话。
小孩儿也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坐在季谨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孩子就没有他妈那么多心思，眼神大胆而直接。
季谨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反正这是龙乔的身体又不是他的，看光就看光呗。
“你好，这里是大彦王朝吗？”季谨用蝶翼族的语言问女人，“我怎么称呼你？”
“是大彦王朝，我……寡居，夫家原姓刘。”也不知为什么，她要先表明自己是个寡妇。说完这句话后，刘小朋友的视线从季谨身上移开，看了眼自己的娘亲，没说话。
季谨也很有礼貌地互动道，“刘夫人您好，我……”季谨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在自我介绍上犹豫了，龙乔这个名字在278没有任何意义，他说自己的真名或许能找到苏荔芝，说自己是金晚琴或许能见到故人，最终，季谨还是说道，“我是龙乔。”既然我现在是龙乔，我就替他好好活着。
刘夫人还有很多问题，她还想问你从哪来，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家中有没有……妻子。但是季谨在她想好怎么问之前，饿晕了过去。
……
季谨觉得自己可能和278犯冲，只要一接触278他就要开始被动晕倒，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里，身体被泡在一个大浴桶中，木桶里体贴地装满了海水，可是他体长四米半，鱼尾巴委屈地露在外面拖在了地上。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和一个小孩子来说，要把他安置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相比较于把他推回海里这么简单的动作，那个自私的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的女人却选择了一件对她来说更难完成的事来做。他既没有受伤不需要治疗，又不曾开口向她求助，虽然他的确想留在陆地最好还能进京城联系上苏荔芝……但是他自始至终并没有要求这位刘夫人帮他上岸。
刘夫人这么做，把他一个海妖王困在一个木桶里不能自由行动，全然出于她的私心。季谨对这个女人的行为谈不上愤怒，更谈不上感谢。
“我饿了。”季谨嘶哑的开口喊了一声，也不知那一大一小蝶翼族能不能听见。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口钻了进来，刘小朋友回身悄悄把门关上，然后才转头对着季谨小声说：“我娘睡着了，你小点声。”
“给。”刘小朋友从身后拿出一叠晒干的海带递给季谨，犹豫地问，“不知道你吃什么？我家只有这个了。”
季谨没得挑，伸出手来接过干海带，海带上包裹着析出的盐分，他将干海带在泡着自己的浴桶里沾了两下，然后就咔吧咔吧嚼了起来。沾两下水并不能让干海带变软，只是不想让它剌嗓子。
刘小朋友震惊地看他干嚼海带，觉得自己嗓子眼儿都咸得发齁。“你们人鱼，都吃这么咸啊？”
“嗯。”季谨边吃边鞠了一捧浴桶里的海水喝下，“身体需要。”
“你长得真好看。”刘小朋友双手撑在浴桶边，细细打量着季谨，英俊的五官笼着一层淡淡光晕，乌发如墨化在水中荡漾开来，不曾照过太阳的肌肤白得发光，黑银色的薄翼耳廓如同打开的小折扇，和黑亮泛着水光的尾翅遥相呼应。一身肌肉精致完美，人鱼线部位开始渐渐覆上鳞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龙，恐怕龙鳞也就是这个样子的了，小刘在帮娘亲把季谨拉回家的路上就摸过这把冰冷如玄铁般坚硬的鱼鳞，感觉坚不可摧。
“好看有什么用？”季谨用手里硬邦邦的海带干拍了拍刘小朋友的头，“你刚刚说你家里只有这个？”
刘小朋友依然被美人鱼迷惑着，双目茫然地点了点头。
“想不想吃点别的呀？”季谨侧了个身，双手交叠搭在木桶边缘，与刘小朋友对视，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大海鱼，想不想吃？白白的鱼肉片得薄薄的，沾点酱，嘶~”说着，季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给他自己说饿了。
刘小朋友渐渐回过神，看了眼季谨身上白花花的鱼肉，“……不想吃。”
“唉，我不是说我。”季谨又拿海带拍了拍他，“我是说海里的鱼，你想吃什么鱼，我带你去捉？”
刘小朋友忽然警惕起来，“捉鱼？然后你就趁机逃跑？”
“再不吃鱼，我就要饿死咯。”季谨丢开海带，用手亲切地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这么点海带，我怎么吃得饱呢。”
“可是……我还太小，不能出海。”刘小朋友垂下头，失落地道，“我家只能靠娘亲晒海带过活，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大庆哥他们出海。”
“大庆哥上个月出海捉回了一条几十斤的大鱼，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后来，连京里的陛下都知道了，派人来接大庆哥进京送鱼去呢。”
这是一件大事，小刘一说起都停不下来，在他短短几年的生命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比这还惊人的事，因为，“大庆哥得了陛下不少赏赐呢，金子银子还有好些亮晶晶的石头，村里的人都说，大庆哥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季谨眯了眯眼，“所以，你和你娘是准备把我拿去京城换赏钱？”
小刘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说漏了嘴，正自责，季谨忽然轻快地笑了一声：“早说嘛，放心，我不走了，再去拿点海带来，我还能坚持的。对了，记得一天帮我换三次水。”
季谨双手撑着木桶抬起了鱼身，扭了扭脖子摆了摆尾，活动了一下浑身不得劲的骨头，这个浴桶实在不是人鱼待的，太折磨人了，“当然，最好还是能给我换个大点的桶，但我知道你家困难，这事儿也不强求。”
小刘搓了搓手，不安地问，“你不生气？”
“我生气你们就不拘着我了？”季谨反问，看见小刘尴尬地移开视线后，才接着道，“那不就行了，我生气干什么？我就当帮你改善生活了，我们人鱼都很善良的。”
“谢……谢谢。”小刘道，“我一定不让他们伤害你，送你进京见了陛下之后，我，我一定想办法放你走。”
“你眼下说得出这句话，就够了。”季谨淡淡地道，“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你去拿点海带来，陪我聊会儿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