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她说不曾,就是不曾
这一夜,皇上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还会低声呻吟几声,似乎被什么梦魇缠住了。
而院内站着的如懿,更不好过了。
冬日寒冷,就算寒风吹不进翊坤宫的围墙,也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如懿有些受不住,便吩咐三宝道:“去,给本宫搬个椅子来。”
傲骨不可丢。
皇上既然让她在院子里待着,她便就绝不进屋子!
她就不信,明日皇上出来看她冻成这个模样,还郎心似铁,继续冷淡。
三宝还没暴露,得顺着如懿,便只能去搬旁边的椅子。
椅子刚抬起来,就被一只苍白的手给按住了。
进忠公公笑眯眯的挡在了三宝面前,却朝着如懿,“皇后娘娘,您忘记了皇上刚说了什么吗?”
“……进忠!”如懿讨厌极了进忠的笑容,“本宫是皇后,还不能要一把椅子了吗?”
好爽!
如懿从没想过说出“本宫是皇后”这句话会这么爽!
爽到了她甚至忘记了脚下踩着的那块地面正是凌云彻刚受过刑的地方——
“皇后娘娘要椅子当然可以。”进忠笑道:“但皇上的口谕在前,您得站一夜,多了少了都不成,奴才也得盯紧了,不然皇上降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进忠说的规矩,可如懿却怎么听都觉得是他故意针对,不由叱道:“进忠,你别忘记了本宫的身份,你确定要和本宫作对?”
她都是皇后了,还不能处置一个小小的太监吗?!
没了容佩辅助,如懿只能自己威胁进忠,“一个阉人,也想胁迫本宫吗?!”
哎呀。
进忠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耳朵。
这话他这几十年都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早就免疫了。
再说了,除了他的令主儿,谁说这句话都不能让他伤心——
比起后宫里的各种阴私,骂一句“阉人”已经是最无力的攻击了。
“是是是。”进忠还不忘杀人诛心,“奴才是阉人,和小凌子一样。”
如懿一窒。
进忠这一句话,一下就踩中了她心底最疼的那块地儿。
凌云彻成了太监。
在此时此地,她才深刻的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凌云彻没了根,他不是个男人了。
从此以后,她对进忠的每一句讽刺,都会无差别的攻击到凌云彻身上。
“……本宫头晕的很。”如懿抚着眉心,厉声道:“本宫要传江与彬看诊,进忠,你不会连这个也要阻止吧?!”
进忠挑了挑眉,“怎敢?皇后娘娘的身子当然顶顶要紧了,奴才这就去传江太医。”
守夜无趣。
他也不介意看看如懿还能做什么妖。
江与彬本就在太医院守着,一听传唤便就来了翊坤宫。
如懿还是没捞到座位,只能抬着手臂让江与彬诊脉,顺势,便低声提醒道:“本宫的身子是不是很虚弱?”
她的眼睛眨得极快,希望江与彬能够领会她的意思——
如懿可受不住站一夜,她的傲骨也仅仅局限于能坐着。
没得坐,站着太累,她便想换个新方法,譬如生闷气,譬如不搭理皇上这些不怎么费劲的。
进忠盯得太紧,她想要脱身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装病!
“皇后娘娘。”江与彬小声回答:“微臣说了不算的,进忠公公会再请齐太医过来,他再看一遍脉象便就露馅了。”
“那又有什么要紧?”如懿催促道:“或者你去十三阿哥那一趟,就说他哭闹不止,本宫也可以脱身。”
江与彬真真是无语了。
如懿嘴唇上下一碰是轻松,他却要背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皇后娘娘。”江与彬忍了又忍,劝道:“皇上口谕在此,您还是不要再生别的事端了。”
凌云彻的例子就在眼前,江与彬虽然身在曹营心在汉,却也该小心一些,省的闹出不必要的工伤来,尤其是如懿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也是极度危险。
“江与彬。”如懿失望的叹了口气,“本宫一直看重你,你怎么也变得胆小怕事了?”
她下巴往后缩,前额往前,眼珠子从下往上看——
用她以为最娇俏的一面,嗔怪道:“本宫都没有因为惢心的事情怪罪你,你又何必和本宫这般生分?”
……
江与彬想吐。
先不提如懿生了三个孩子,又不听他的警告,总是耗费自己的身子,比寻常人要老上许多,就说她的岁数——
三十七岁的妇人,还在这里装什么少女的娇俏?
而且他发现了个以前从未发现过的地方。
如懿看女子喜欢从上往下看,带着些打量和俯视。
看男人,便喜欢从下往上看,最后便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怎么算不得媚男厌女呢?
江与彬可没有自大到觉得如懿媚他,他纯粹只是觉得恶心。
这份恶心便从口中窜了出来,“惢心什么都不曾做错,为何要被皇后娘娘您怪罪呢?”
如懿被问懵了。
进忠是御前太监总管,谁见他都得好声好气的给他几分面子,所以进忠敢怼她,如懿不奇怪。
可江与彬怎么敢!?
就为了惢心吗?
她不由含着几分酸意道:“你别被惢心骗了,那靴子真的是惢心做的,她还特意——”
“惢心那会并未和微臣在一起。”江与彬将丝帕叠回药箱,“微臣亦不在意她曾喜欢过谁,为谁做过什么,再说了……”
他好似想起了惢心,脸上也多了几分温和的笑容,“微臣信她,她说不曾做,便就是不曾。”
若不是身份的克制,如懿几乎要吼出来。
凭什么?!
背叛她的惢心凭什么能得到江与彬的信任?!
而她的少年郎却不肯信她,还逼着她站在门外,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
“本宫是皇后。”如懿微喘着,“你就不怕本宫断了你的青云路吗?”
江与彬恭敬行礼,“微臣虽然医术算不得顶尖,但也不曾犯过什么错事,若皇后非要因着惢心抓微臣的错漏,微臣也不惧。”
他低头笑着,“什么都没有办法和惢心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