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死离别
医院，刘雄所在的病房。
刘雄的儿子，刚上高中的儿子刘海笑正在握着对方的手，喃喃道：“爸爸，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你忍心让我再没有你吗？要是这个世界你没有了，妈妈没有了，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双目无神，盯着病床上奄奄一息，在吸氧气，医生说随时会没命的自己的父亲，眼中没有一点神采。几乎都带上了死亡的气息，那也是绝望的气息。
床上的刘雄自然无法回应少年什么，于是，少年眼中的死寂越来越多，扩散的越来越大。整个人的气息都充满了阴郁。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两天之内先是失去母亲，又要失去父亲了。这让一直顺风顺水，爹疼娘爱的少年怎么接受的了！
林戏酒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少年。
站在病房的门口，林戏酒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走了进去，并且关上了门。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但是这没有引起任何一点少年的关注。此时的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对于外界所有的信息已经全部都拒绝接收。
这样下去，这个少年就毁了。
林戏酒在知道刘雄被附身，被那东西养了生命本源后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命不久矣，可是，会有这样的严重还是因为自己逼着那东西用刘雄的身体跟自己战斗。逼着那东西最后逃出了刘雄的身体。然后给刘雄造成了重创。
如果自己可以本领更强一点，如果自己可以将那东西困在刘雄的身体里面，慢慢的处理那东西。那么，刘雄可能就不用死。可是，自己学艺不精，而那东西杀人太疯狂。所以他等于是在一个刘雄和许多其他的人之间做了一个选择。
而刘雄，他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自己的选择。
师父曾经说过，作为天师，当你的本领越强的时候，其实你身上的承担也就越多。当这些承担超过负荷的时候，就算天师自己也会受不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问心无愧。当你一直问心无愧的时候，那么就不用害怕天劫，不用害怕报应，不用害怕天人五衰。
林戏酒会来，独自前来，那是因为这一次他并非是完全的问心无愧的。所以，他来了。他不希望日后自己的修行留下魔障，也不希望一点挽回都不做。小的时候，如果没有师父捡到了自己，那么他也早就死了。
林戏酒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依然认为自己只是被他师父江印楼捡来的弃婴。有师父在，被师父养大，师父就是他的双亲。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盼望过自己的父母。
林戏酒走到了床边，少年的对面，然后淡漠的开口：“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无法看到的东西。你母亲会死是因为你父亲被附身，附身在你父亲身上的东西需要用你母亲的死亡来刺激你父亲，得到你父亲身上的一些对那东西有利的东西。所以你母亲死了。你父亲被附身是迟早会死的，但是我和那东西战斗的时候刺激了你父亲身体的衰败程度，所以本来或许你父亲可以再活两三年，但是现在却只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可以说，我的选择杀了你的父亲，让你的父亲少活了两三年的时间。”
眼中一片死寂的少年在林戏酒的这个话后猛地抬起了头来，终于第一次眼睛当中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其他的说不出的情绪。他看着林戏酒，定定的看着，林戏酒跟对方对视着。
“你若觉得我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你就恨我，好好的活下去，我可以让你从此以后跟在我身边，当你有能力的时候可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
林戏酒的声音很淡很淡，而且非常的平静，仿佛自己说的不是那种培养一个孩子再允许那个孩子杀了自己的话。
好似只是在平静的谈论今天午餐，明天的天气。
少年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握着刘雄的手，微微的拽紧了一点。
“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我让你的父亲现在醒来，神智清醒，能够跟你说话，跟你做最后的道别。但是只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或者，就这么让他等死，他就算是临死也不会回光返照的清醒，可以多活几个小时。你是他的儿子，他是你的父亲，他没有意识，你自己做决定吧。”
少年眼中的波动更多了一点，他的瞳孔剧烈的缩了缩。他没有立刻做行动，似乎在等着什么，似乎又在害怕着什么。林戏酒也没有催促，一直十分平静的等着。
整整五分钟之后，少年终于轻轻的开口，声音嘶哑无比，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的道：“让我，爸爸，醒过来。”
林戏酒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刘雄的额头上点了点。
一丝黑色被林戏酒从对方的额头中抽取了出来，刘雄紧跟着睁开了眼睛。“我出去了，半个小时后，我进来。是生是死，在你自己选择。”
说完，林戏酒出去了。
刘雄定定的看着林戏酒离开的背影，整整两分钟后，转向了儿子，“笑笑，妈妈不在了。爸爸，爸爸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爸爸刚才不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但是爸爸无法自己醒过来。那个人说了什么，笑笑，你老老实实的告诉爸爸好吗？”
少年的眼中流下了泪水，眼眶变成了红色的。
少年将林戏酒的话重复了一遍，哽咽的重复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刘雄在听完儿子的叙述后却是笑了，眼底有着轻松，有着放松。有着一丝对儿子的眷恋，但是更多的，似乎是解脱。
“笑笑，爸爸一直没有跟你和妈妈说过。最近时间，爸爸就觉得身体不怎么舒服，还去医院检查了下，不过没有查出什么。爸爸有时候做梦会梦到自己死了。呵呵，没想到是真的。”
“爸爸……”少年哽咽，“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啊！”
刘雄笑了笑。“笑笑，那个人，是救了你妈妈，帮你妈妈和爸爸报仇的人，你可不能恩将仇报。爸爸现在真的好高兴，你知道吗？当你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就想要随她而去，但是爸爸又想，可是这样了，我的笑笑要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小，都没有高中毕业，今年不过勉强十八岁。我的笑笑要怎么办啊，爸爸都没有给我的笑笑留下存款，留下以后娶老婆，生孩子的钱。可是，爸爸很难过，爸爸从心底里，是想随着你妈妈去的。笑笑，爸爸是不是很自私？”
少年泪流满面，“爸爸！”
“但是笑笑，爸爸现在是真的很高兴呢。很高兴很高兴。爸爸要死了，可以去找你妈妈了，不用在这个世界上煎熬了，而爸爸最放心不下的笑笑，有人能为爸爸照顾笑笑了。以后，跟着他，将他当成你的第二个父亲。你要记住，爸爸多活两三年死还是现在死，根本没有区别。那个人，是帮你妈妈报仇的恩人，是帮你爸爸报仇的恩人，明白了吗？”
少年流着眼泪不说话。
“笑笑！”刘雄的声音严厉了起来，“爸爸问你，你明白了吗！”
“爸爸……”少年哭了起来，低吼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爸爸！我明白了！我本来就没有恨他！我以后更加不会恨他的！”
刘雄闻言顿时笑了，“好，笑笑，你能这么想，爸爸就不会死不瞑目了，你妈妈在下面肯定也会很开心。等爸爸找到你妈妈之后，爸爸和妈妈都会保佑我们的笑笑的。”
“爸爸……”
“笑笑，爸爸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父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了。爸爸跟你说说和你妈妈结婚那时候的事吧。那个时候啊……”
林戏酒站在外头，他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内力，灵力，去听里面的谈话，他只是站着，像是木头桩子一样的站着，数着时间，半个小时到了。刘雄，应该死了。下一瞬，林戏酒如之前所言的那“半个小时后过来”这样，直接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刘雄果然死了，留下了流着眼泪的少年。不过，少年眼中的死寂没有了，绝望也没有了。只剩下了满满的伤悲，但总算，少了很多死气。
少年看向了林戏酒，猛地跪了下来。“您可以收我为徒吗？我想向您学本事，杀那些肮脏的东西！”
林戏酒微微一顿，他细细的看了看少年，残忍道：“你的天赋不行。”
少年倔强道：“我就算天赋不行，但是我肯努力。怎样的苦我都能吃，只要可以杀那些脏东西，我什么都不怕。求您了，收我做徒弟吧！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林戏酒没说话。
“求您了！我要杀尽天下的脏东西！我就这一个活着的目标了，求您了！”
林戏酒看着少年，还是不说话。
“我不恨您，我怎么可能恨您。我爸爸说，他的死，是解脱。您是为我爸爸和妈妈报了仇的人，我们全家包括我都很感激您，我不可能恨您的。我这点是非的观念还是有的，杀我爸爸妈妈的是那样的脏东西！我知道，杀我父母的凶手已经被您灭了。所以，我要杀其他的脏东西，我就这一个活着的目标了，求您了。”
林戏酒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许久后，终于淡淡道：“我不会现在就收你做徒弟，但是我会传授你一点东西，你不得外传。一年后，如果你可以入门，那么我就收下你，这一年时间，你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别说这一年，只要您愿意收下我，那么我这以后的一辈子，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什么！”少年坚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