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幸好幻觉没有消失
小女孩被她抱了起来,软软的嗓音说着哄人的话。
他听得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因着身体的疼痛,他跟不上前方人的步子,甚至落后了一大截。
不过,正好让她没法发现他的存在。
医院附近的人很多,只要他注意一点,她不会发现他的。
他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女走进一栋楼。
楼有些老旧,也没有电梯,只能爬上去。
南煦盯着长长的楼梯,眼眸微闪。
他气息不稳地握住栏杆,铁质栏杆上结了一层薄冰。
握上去的那一瞬间,手里的热气将冰融化。
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有些急,连忙挪了上去。
大概走到三楼,他看到了从门缝露出的黑色衣角。
下一瞬,门板毫不留情地关上。
发出吱呀的声音,在逼仄的楼道形成回声。
南煦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站在楼道拐角的平台处。
漆黑的视线紧紧黏在紧闭的房门上。
老式房子不隔音。
他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甜软的“妈咪”
还有轻言细语的轻哄。
“嘿,你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一个小孩站在南煦面前,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南煦回过神,面上露出一丝慌乱。
“我……我……”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坏人!”小孩警惕地指着他,快速跑向楼上,“妈咪!有坏人!”
南煦眼眸微颤,慌里慌张地握着扶手下去。
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然而他却像遇到鬼一般,急切又忙乱。
“嘶。”
南煦捂着头,蜷缩身子,躺在一楼楼梯下。
太急了,没注意,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本就破败的身子,浑身像被拆了重组般。
然而他来不及缓缓,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一步一喘地躲到楼后的垃圾桶后面。
冲天的臭味弥漫在鼻尖,却给了他一丝安心。
南煦直愣愣地坐在地上,盯着打了石膏的腿。
白色石膏已经变成灰扑扑一片,还挂着几片蔫哒哒的黄不拉几的菜叶。
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南煦自嘲出声,“我刚刚在做什么?跟踪吗?”
“疯子,变态,真恶心。”南煦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又响亮。
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上不健康的红。
瘦削的面庞高高肿起。
他似是还不满足,又是一巴掌。
“精神病,居然跟着人家回家,你不是疯子是什么!垃圾!败类!活该死了。”
一下又一下,没有停过。
直到右手没了力气,才颓然地松散身子。
右边脸颊不堪入目,嘴角也被打裂开了,渗出血迹。
他对自己下起手来,真是毫不心软。
南煦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空下起纷纷扬扬的小雪,落在他的头上。
南煦眼眸微动,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他撑着垃圾桶起身,站在半人高的垃圾桶旁边许久。
身子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他仰着头,盯着三楼的窗户,窗帘拉得紧紧的,什么也看不见。
南煦漆黑的眸子如同蒙上一层灰色的雾气,没有一丝情绪。
他厌恶地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那片区域。
“在那里!给我抓住他!”气急败坏地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南煦脚步一僵,怔愣在原地。
下一瞬,他双臂被人挟持,无法动弹。
他挣了挣,似是没了力气般,泄气地垂下头。
“跑啊!你可真行!四楼就那么顺着床单管道爬下去了,要不是这边的医院打来电话,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耐,能跑这么远。”
穆席气呼呼的声音在南煦耳畔响起。
南煦无力地掀起眼皮,麻木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在乎地撇开脸。
穆席本就黝黑的面颊更黑上两分。
他咬牙切齿道:“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不是被我抓住了!给我回去好好治疗。”
说罢,身后一群人哗啦啦上前,押送犯人般将南煦送回医院。
南煦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打不过这么多人,索性乖乖躺回病床,没有一丝怨言。
穆席见不得他那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指不定这厮心里又蔫儿坏地想着怎么跑呢。
就巴巴地望着那个诈骗电话给他留的莫莫的线索。
果不其然,在护士给南煦挂上吊瓶后。
那死鸭子张嘴了,“我想打个电话。”
穆席这次十分爽快地将手机递给他,神色不变。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
在电子音第二十次响起时,穆席没了耐心。
“死心了?诈骗电话打不通了?”
他抱着膀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南煦。
语气染上一抹痛惜,“我查过那个电话了,萧家掌权人萧济,那老狐狸的话你都信?”
他一直呆在军区,对京都的事情了解得不多,但是萧济那老狐狸的名声都传到军区了,可想而知,那人的风评有多不好。
“他那张嘴比诈骗犯还会说,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南煦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继续打。
冰冷的电子音一遍遍响起,让他心底寒凉一片。
直到手机没电。
他呆愣地坐在床头,盯着黑屏的手机。
穆席瞥了眼南煦右脸上的巴掌印,叹了口气,“这下老实了?可以不跑了吧?”
南煦垂下眼睫,一股寂寥凄惨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穆席这次长了心眼,不仅派人24小时贴身监视南煦,还偷偷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
天天盯着他好好吃药治疗。
出乎意料地,这次南煦特别安分,甚至连病房都不出。
这让穆席有些焦躁,怕将人关出更大的毛病。
他又劝着南煦没事出去走走,只要别不顾生命地乱跑就行。
南煦推着输液架,双目无神地立在走廊,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
很奇怪,他已经三天没看到幻觉了。
他觉得自己不对劲,这才走出病房。
可是令人崩溃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长得各色各样,没有莫莫的面庞。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看不到她。
执拗地在那站了一下午。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那个和莫莫最像的人出现。
他听到那个女人蹲下身子喊那个小女孩糖糖。
他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和莫莫一模一样的脸。
医院人多,下一瞬她就没了身影。
南煦漆黑的眼眸落在人群中,找了许久,依旧没看见。
他眼眸微闪,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保镖,镇静地往厕所方向走去。
鉴于他这几天的安分守己,身后的人也没那么警惕。
他轻易地翻过厕所的窗户,熟练摘掉身上的定位器。
揉了揉酸痛的腿,咬着唇,一步步挪到三天前的那栋楼下。
他四处张望,看到远远走来一个白色身影。
越来越近,他终于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和莫莫一模一样的脸。
然而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身形明显一僵。
莫莫双睫不住地颤动,不可置信地盯着楼下的人。
那个穿着金山谷病号服,腿上打着石膏,右颊微肿的人。
还有左脸上不可忽视的十字疤痕。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宕机一般,完全没法思考。
甚至没法冷静地指挥四肢行动。
她下意识地扭头就跑,脚下如踩了风火轮一般,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追上。
南煦傻眼,那个女人似乎看到鬼一般,快跑出残影了。
他有些可惜地垂头,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呢,怎么就跑了。
不过他有些庆幸,幸好幻觉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