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活着是一件伟大又艰难的事
莫莫深呼吸,压着心底的怒气,狠狠拍开温新的大掌。
冰凉的手背立刻出现一个红印,在白皙的肤色上极为刺眼。
温新毫不在意,手心向上,凑近莫莫。
语气讨好,“姐姐再打几下,消消气。”
“走开。”莫莫没好气地推开温新,仔细地将水袋伏在他的膝盖上。
“怎么你现在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方清姿小声嘟囔着。
莫莫眼眸一颤,紧抿唇瓣,“还不是你们太让人操心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两人。
手中的水袋又换了一轮。
温新的面色缓和不少,“姐姐,好了,不用了。”
莫莫拿开水袋,面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温新谄媚地笑着,颇有几分小狗犯错后飞机耳的模样。
莫莫轻叹了口气,“懒得管你。”
“姐姐不生气了?”温新试探地握住莫莫滚烫的小手。
“你自己的身体,我生气有什么用?”莫莫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视。
“有用!谁说没用的?”温新声音拔高了不少,“我的身体都是属于姐姐的,姐姐说什么都管用。”
莫莫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方清姿恶寒地抱着手臂搓了搓。
即便这样的场景已经看了四年,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温新得寸进尺地躺在莫莫腿上,指尖勾着她的发尾。
他望着莫莫白皙的脖颈,视线上移到她下颚的位置。
挡住了,看不见她的脸。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看不见他。
漆黑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寂落与哀凄。
他无声启唇,“姐姐哪怕不爱我,也继续下去好不好?继续让我待在你身边,用男朋友的身份。”
客厅内响起电视的声音,充满暖气的屋子里,每个人都暖烘烘的。
莫莫的思绪却游离在外。
想到方清姿刚刚的吐槽,她不由地默默叹气。
没了生活的压迫,性命也攥在自己手里了。
再也不用为了任何事情,刻意奉承任何人。
不需要绞尽脑汁周旋在所有人之间。
她终于做回了自己。
原来不被压抑的她,情绪也挺不稳定的。
甚至会通过大吵大闹的方式发脾气。
也会因为心疼而心绪不宁。
原来以前的冷静和淡然,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毕竟,就算她哭闹,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是浪费时间。
在莫国华面前哭,他就能放下手里的酒瓶不打她了吗?
不会。
在莫国中面前哭,他就会同情她,不再复仇杀她吗?
也不会。
发泄情绪了又怎样?
她的命还是悬在半空,头顶的那把铡刀随时有可能落下。
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谋划未来。
她只能被迫冷静下来,一遍遍用理智捋清自己的计划。
甚至在每一次感情占上风的时候, 她都会警告自己。
爱情是她人生中最不起眼的选择。
所以每次面对南煦动摇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伤害他。
一遍遍告诉自己,南煦不过是个工具人,她不爱他,也不会爱他。
所有的动摇不过是因为长久的相处里,她产生了占有欲而已。
仅仅是占有欲而已。
哪怕婚礼的时候,明知道只是一场戏。
她还是花了精力认真挑选所有事宜。
甚至她会找借口,那只是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
可是。
婚纱的款式、 手捧花、婚纱照……
这些会影响她的计划吗?
不会。
她怅然地望向窗外。
走的时候,所有关于南煦的东西都被她扔在国内,甚至那个血红色的镯子也还了回去。
只有那张婚纱照留下了。
莫莫深深叹了口气。
国内所有的一切都该过去了。
毕竟她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
新的,她心心念念的,认真谋划后得来的新生活。
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壳后藏着一张泛白的婚纱照。
和那些逝去的时光一样,在久远的记忆里泛白,直至模糊。
南方边境,战火纷飞。
炮弹的碎片肆意翻飞,高高飞起,又如同柳絮般四处蔓延。
尸体陈横,垒起一座座尸墙。
满地的鲜血,将灰扑扑的地面染成鲜艳的红色。
血迹如同一道道小河般,顺着地势向下流。
一堵尸墙后,南煦虚弱地喘着气。
脸上满是血污,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不少,几乎挂不住。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拿出对讲机,“3022基地,任务完成。”
滋滋滋。
对讲机的电流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响起。
南煦等了许久后,对面才传来一阵小声的回应。
“收到。”
南煦将对讲机收起来,才发现腰包的绑带坏了。
他不在意地将绑带扯下,拿起腰包里剩下的东西。
刚想放进口袋,却发现身上所有口袋早已在行动间破损。
他迟疑地盯着手里的饼干。
思考了一瞬后,遗憾地将饼干放在地上,不准备带走。
这是一个小女孩送的,说是谢谢他救了她的爸爸。
他原本拒绝了,毕竟这个饼干,在小女孩那里,是可以让她多活几天的重要物资。
况且他不记得她的爸爸是谁了。
他在战场上救过很多人。
军人、受战乱困扰的普通人、国内的、境外的……
很多,他不可能一一记得。
小女孩没有必要为了他这样的人献出原本可以多活几天的生命。
只是那个女孩很坚持,倔强的黑眸让他想到莫莫。
鬼使神差地,他收下了。
战火纷飞的地方,食物是最宝贵的资源。
只有食物才能让人活下来。
在边境的这几年,他见过太多饿死的人群。
有的小孩饿得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嘴里塞。
哪怕那些泥土里混杂着弹片,还有无数尸体碎片和血液。
但是,他们很饿。
他们要活下去。
如果不吃的话,肯定会死。
可是吃了也不见得能活。
毕竟炮弹无眼。
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来临,谁也不知道。
在边境的四年,让他充分意识到了,生命有多么脆弱。
活下来,是一件多么伟大又艰难的事情。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救援。
撇过头看了眼饼干。
饼干已经被捏成碎渣了,不能吃了。
可是就算饼干是完好的,他也不能吃。
他的胃早就坏了,坏在无休止的呕吐下。
现在只能接受流食。
他视线上移,看到莫莫盘腿坐在饼干面前,斥责地盯着他。
似乎在责怪他浪费粮食。
南煦嘴角勾起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宝宝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不能吃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