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同行人?阻拦者?
易舟往后翻了几页,挑了一篇,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朗诵起来——
《轮回》
外婆说,
人死了之后是有轮回的。
妈妈说,
别信,人死灯灭,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
也许你们都对。
死亡是单向通道,
死了的人,
没法回来在你耳边诉说,
但谁又知道,
我们是不是早已经历万千轮回,
只是不自知。
“没了?”
“没了。”
“确实不怎么样。”李响跟易舟一同笑了起来。
“靠着这个陶冶情操怕是不能了,闲来随便看看就是了。看这种书有个好处,就是看着看着,会生出一种优越感,你会觉得,你也能写,没准写的比他还好。”易舟合上诗集,往李响那边一递,“你要不要读读看,我可以借给你。”
李响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没那么文艺。读诗不在我的爱好范围。尤其还是写得不怎么样的诗。”
“也是。这诗集配不上你。”易舟大喇喇把诗集放在床边,营造了一种,谁都可以过来翻翻的随意感。
这是一种心理漏洞,重要的东西,只要他显得不在意,就没人关注。
拥有诗集以来,他随意地摆放它,装作不经意掉在地上,或是跟换下来的脏袜子放在一处。有时候护士护工看见,还会帮忙捡起来,顶多叮嘱一下,要小心使用,如果发生纸张切割伤就要没收。所有人都没把这样东西,当做了解易舟的重要依据,更不会一页一页翻看评估。
“感觉怎么样?”李响公式化地问道。
“你这么问,显得你像一个真正的医生。”易舟配合的说,“我感觉很好,李医生。”
李响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医生。”
易舟抬眼看着他,目光深邃起来:“那么在你的内心,是医生的成份多一些,还是吴柏树的鹰犬的成份多一些?”
李响也不生气,他走进来,站在屋子中间:“我不认为自己是吴柏树的鹰犬。事实上我们的关系,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们之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雇佣关系,包括后面很多的事情,都是我自发做的。你非要问我成份的话,我想我的‘本能力者’成份更高一点。”
易舟点点头说:“人在局中,又布了局。局和人的关系,就很难言明了。”
“易舟,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在招兵买马,目的是什么?”
易舟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自顾自讲道:“某一天,一个人掉入了一团迷雾当中,他试图找到方向,无措地伸着手向前摸索。他只能通过触碰到的物体,去判断自己的位置和所处的环境。”
“后来,他还发现,迷雾中有其他的人。那些人起初也是茫然无措,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迷雾。时间久了,他们便不觉得自己身在雾中。迷雾甚至成就了一种生态,他们在里面分层、服从、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
“而我,想要走出迷雾,再回过头看看曾经包裹住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易舟浅浅一笑,“如果你说这是目的,那我不否认。但是‘招兵买马’这个词,套在我身上并不合适。我只是对着同行的人招了招手,问问他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毕竟人多力量大,走出去的几率会提升。”
李响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坐到了易舟身边:“你想跟吴柏树为敌吗?”
易舟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么问。我都说了,我的目的只是走出去,假如吴柏树也是同路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拉着他的手一起向前走。”
“不过,如果他执意阻拦在我前面,挡住我的去路,那你说会发生什么?”
李响发现,易舟的眼神起了变化,你可以将这种眼神描述为坚毅,却同样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冷静和无情。
“李响,你和秦晚晚都问了一些不该我来回答的问题。你们应该去问吴柏树,接下来,他打算加入我,还是阻拦我。”易舟笑了,表情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李响说:“但是你对他不好奇吗?他把你当做神。你不该把他视作障碍的。”
“你们的逻辑都很奇葩,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我从来没把他当做障碍。我对他当然好奇,甚至我希望你把跟我的所有对话,都转达给他。但愿他对我也是一样的好奇。”
易舟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我来津心已经有段日子了。吴柏树知道我来了吗?”
李响推了推眼镜,说:“我不确定。”
“不确定?”
“嗯。我估计,他应该是知道了。因为他表现出了一种,长久以来从未出现的——反常。”
“展开说说?”
李响沉思了一下,才开了口——
正如你说得那样,吴柏树的势力,在津心已经形成了某种稳定的生态。十九年来,他从来没离开过他的房间。
是的,你没听错,从来没有。他不见太阳,也不外出。餐食由专人送到他的房间。跟他达成合作的人,都会朝圣一般地前来找他。
重症病房不允许互相走动,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封闭的,但是他想见得人,几乎都有着抵达他房间的能力。那些没有这种能力的人,则会通过我进行会面安排,比如童夕。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描述过津心医院里最可怕的一种人,他们会钻到你的脑子里,逼得你发疯。吴柏树大概就是这类人之一。
我们所有人,都接受到过他精神力的试探。我不知道这是本能力的一种,还是精神病的一种,在医学上,暂时还没有相关的研究。
举例来说,身在不同处的两个普通人之间若要联系,会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来进行沟通,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再古早些,也是通过书信的方式传递消息。
但是吴柏树不需要。他会侵入我们的脑海,这种侵入并不凶猛,反而像春雨,看似绵绵细无声,实则润浸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