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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南临 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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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依山过,绿林伴水青。滚滚洪流与荒野绿林一红一绿相衬、却又显得格格不入。江南,青青山林万草碧,风抚绿叶草垂弯。江北,树动林寂山如屏,百鸟无声万虫息。

    奔涌洪流分隔两地、分隔青山,千米江面断开陆上连接、断开南北,却又无形中平息了凶凶战意。若无大江相隔,压势已久的同盟军和来势汹汹的月国军早已杀成了一片。

    河姆郡位于红河流域中段,大江于此绕个大弯,该弯向北凸起百里,形成了个天然凸出部,在军事上如针待刺。同盟军为了推平战线、抹去隐患,也为了在南岸设立前进基地,曾数次渡江南下,结果却不如人意,在守军的拼死抵抗下同盟军付出近万伤亡,依旧无法立足只得退回北岸。

    兵锋又至,阴云笼罩红河,北岸军旗飘,南岸百旗扬,同盟、月国双方默契陈兵对峙,默默等待洪流淡出。

    河姆郡因位置过于突出、过于重要,这个曾默默无名的伯爵领一下成了战略要地,成了双方争夺的首要目标。

    “他娘的!这鬼地方怎么回事!铜部那些山疙瘩和这一比显得可爱多了。从这切过去的搞过偷袭是那个王八蛋提的主意?他没长脑袋?还是会飞?还是自大到把对面的人全当傻子、全当瞎子!”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于北岸,响自河姆郡上游百里处,响于江畔密林中。骂声响得突如其来,也静得飞快,转眼便声消林又静,只余风声水声树叶声。

    “开山?修路?你瞧瞧对面!老子身上的毛都没对面的山多树多!你直当对面的人傻呀!就算对面全是傻子瞎子,任由咱们开道杀过去又怎想?人少了,就是送死!人多了,难保供应、难保退路!一旦守军不动不退,渡江的部队就成饺子了。”

    气争败坏的声音又又又响起了,惊起北岸飞鸟,引得南岸潜卒探头观望。一江之隔,两拨人,谁也看不见谁,却又都知道对面有人。

    江北,陆良临江南顾骂骂咧咧,臭骂大军中脑袋不好使还乱支招的人,臭骂自己手下脑袋也锈逗。别看陆良在骂别人,更多的是在本身,骂自己傻不拉叽上当跑来巡山,骂自己脑子一热没想清楚就带人出来受罪。

    陆良骂骂咧咧懊恼不已,一同外出查探的黄单却是沉稳不少。黄单和陆良一中一壮,两人于亭州一役中相得益彰,战后更是书信不绝。陆良再次南下后,同处一镇,又曾并肩作战过的两人非常默契的凑了一对、成了搭档。

    黄单看了看被骂跑的卫队,看了看江南,这才忍笑对身侧一脸不爽的后辈笑道:“想法多没用,你无权,我没兵,战线又太长,你们手头这点人砸进去连花都翻不起。眼下这仗没那么简单,大军南下时得益于突然,得益于器械和月国人的松懈,想再复制当然的突飞猛进已不可能。个人感觉,如今这仗会很久,短则二年、长则没尽头。”

    陆良收起面上显现的愤愤不平,挥去立脚石头的落叶坐下时应道:“被动防守很累人,既没主动权,还得处处小心翼翼怕出错,单是想想都无力。”

    黄单一笑揉脚坐下间语重心长道:“无错便是功。”

    陆良苦脸侧头:“照这势头,别说功绩,今年能不能打起来都成问题。”

    黄单忍笑:“人多事杂很正常,统兵、练兵、整兵、选将、定策那个不花时间?对面乱糟糟一片,咱们这边就好?大营那边热火朝天脚不沾,能有几个似你我般清闲?”

    陆良耸肩调侃顺带问出心中不解:“谁让咱们是机动部队,没有顶头上司就是爽。对了,月国人会把这当突破点?大将军不把炮营留在身边,反而调到这里让人很不解。”

    黄单扫视左右一眼,确定卫队成员距够远才小声透露:“那家伙打算速战速决和对面拼刀枪,想一战而定。调炮营到这的目的就很简单多了,主义是避免多线漏风,只要这段不失不破,中军就有足够的时间为决战准备。”

    陆良闻言黑脸吐槽:“河姆沿线数百里几十城,不到十万人怎么压?怎么防?莫非蹲城做王八,结寨不露头?”

    黄单摊手表示差不多就这样:“你这什理解也成,副将辛角得到的命令就两字,一个是‘拖’一个是‘磨’。”

    陆良呵呵抚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南岸密林,百人静默,为首者举镜望北一脸凝重,其苦寻对岸声响处却是结果,入眼尽是山石绿林。

    黑骑收镜回望身后百人皱眉问:“对面在骂什么?有谁听懂了?”

    黑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问也白问,结果也如所料,同行的百人和领队巡线的本地兵都在摇头表示听不懂。

    黑骑头痛间聊发少年狂突然朝北面嗷了一噪:“对面的!有种报上名来!吾乃席山侯黑骑!”

    一报还一报,北岸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如方才他们吓别人。

    黑骑瞧见北岸惊飞鸟不由一笑,喝退上前防主的卫士后又来了一嗓:“没胆?还是长得难看见不得人?”

    北面,陆良刚制住涌上的卫队便听到了这句话,对月国通用语还算熟的他不由一乐,张口就用月语回了一句。

    “吾乃同盟参将陆良!今日来此闲游有幸与侯爷隔江相望,不知侯爷闲得蛋疼来此作甚?”

    熟悉的语言,无理的调侃,引来江南一片骂声,黑骑的护卫和随行的纷纷出言回骂。

    ……

    南边吱吱喳喳,北边乐开花。

    黄单笑嘻嘻捅了身边人一下问:“对面叫喳喳骂啥?刚才那个是谁?”

    陆良作为在场唯一能听懂得的人,他笑嘻嘻望向一票看来的人挑眉说道:“真想知道对面在夸什么?”

    黄单脸臭没吱声,好奇驱使下的卫士们则干笑不语,他们还没傻到没事找骂坏心情,听不懂多好呀,就当对面耍猴就行。

    听不懂骂不回却不妨碍使坏,南边叫得起劲,北边也没闲着,不知那个机灵鬼先掏出镜子…。

    黑骑看着北面十几个反光点不禁失笑,此时背对太阳的他尽管吃亏,却不妨碍这刻的好心情。

    “陆将军!吾曾听间汝之事迹,不知传闻中的‘挑动临海’‘策动青云’是否属实?不知是否和‘张参’是友是旧识?”

    陆良放下晃来晃去的镜子得意洋洋回应:“谢过侯爷夸奖,小将不才,以上事件均是吾无意铸错,如有冒犯还望见谅。张参是谁我不清楚,张扬倒是认识一个,他乃十足王八蛋。”

    黑骑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江对现形的陆良,却也被对方一身绿配光头和手上的镜子逗乐了。黑骑开怀之余越过遮拦物现身,现身的同时朝对面调侃:“贵邦衣色独品,发式更是一绝,不知是草吃多了?还是风太大?如此另类实属罕见。”

    陆良没被话语逗笑却在接过望远镜看人时笑了,镜中,他看到了一个面庞刚毅却极瘦还顶着一头长发的汉子。被对岸头大脚松造型逗笑的陆良大笑回怼:“吾之造型与侯爷英姿对较相差甚远,自愧不如间却是疑惑重重,不知侯爷平日多久洗一次头,又是多久才能吃上一顿肉。”

    黑骑一顿一悟一笑头正形回道:“将军不知前方艰苦,不知敌方凶恶,这年我邦突遭敌寇侵袭,敌之凶残令人发指。吾令之瘦弱实是被逼无奈,不知将军能否支援一二?小侯不贪,将军随便给点吃食就行。至于吾之发式,唉,有苦难言呀,被神、教、俗三者所限,无法似贵邦般无法无天。”

    陆良听懂了嘲讽却当没听懂带笑回应:“侯爷莫要说笑,小将虽出身苦寒大字不识二个双耳蒙屏,亦对贵邦之富足略有耳闻,传言常道‘一伯钱如山,一侯万军拥,一公势如君,一王地无疆”,以侯爷之势自不能温饭难平。侯爷应洁身自好、不应被权富美人所绊!小将不才,虽无二两志,也无二两肉,却愿为侯爷分担一二。”

    场内你呼我应,想扯的扯,不想扯的直接跳过。场外,干当看客还听不懂的同盟人紧急拉翻译,一直吊在队末监督绘图的陆飞被黄单派人拉了过来。

    不明所以随传令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飞一到江边便乐了,他走南闯北这么久,还是头一遭撞见隔江对喷。

    黄单见陆飞傻乐不说话上前便是一脚骂骂咧咧叫道:“笑屁笑!紧张给老子翻译!”

    陆飞侧耳听了二两面带古怪看向黄单问了一句:“真想听?”

    黄单点头。

    陆飞呵呵翻译:“姓陆的在调侃对面有钱所以毛多头发长,还说钱多女人多命短容易挂。对面则在说同盟凶神恶煞无忠无义,说咱们连父亲给的头发都割了不为人子,说咱在山里呆久了没文化没素质和野兽一个德行。”

    陆飞瞧见黄单笑嘻嘻没生气还一副让自己继续表情。陆飞只得暗骂老头脑子不正常的同时继续充当翻译,给一大帮好奇宝宝现场讲解。

    “黑骑?”黄单嘀咕一声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说过这名字。

    陆飞一瞧得意洋洋解释:“月国主神的私生子,神话中的无敌半神。”

    黄单气乐:“没让你扯犊子,我说的是对面那货。”

    陆飞耸肩表示您老又没说清楚,鬼知道想问啥呀!眼见又要被踢,陆飞紧急话回正题:“对面那个货真价实的侯爷,局里有相关记录,如果收录的信息无误、有一半是真的,那他就是条大鱼,还是很肥很胖那种。记录里说他是附马爷、庞贝的私生子、清江乱局的策划者、一力压服诸侯的将军。”

    陆飞说完一抬头便看来四周全是双眼发光跃跃欲试的货,受气氛感染,连他本人都有点意动,有种过江捞鱼的冲动涌上心头。

    黄单一扫四周泼冷水道:“不想活的可以试试看,老子连收尸的活都省了。”

    黄单刚压住躁动。陆良竟脱岗跑过来兴冲冲问:“对面那人有九成是真的,要不干一票?”

    黄单闻言哭笑不得只得继续泼水降温:“对面人多怎么办?你死后谁来背锅?没甲没后援没船怎么过江?”

    “有炮就好了”陆良感叹一声,便在黄单的瞪眼中重回岗位继续隔江和月国人扯皮。

    “侯爷!带酒了没?我这有很多!要不过来喝几杯?”

    陆飞闻声笑喷还没来很及翻译,对面便回了一嗓。

    “你过来近点!我这不但有酒还有美人,前凸后翘那种!”……

    夏雨难料,风吹阴云至。雨滴飘落,雨幕未至时,江南一声“他日无逢”,江北一声“此生不见”。

    雨中。陆良愁肠难遮。黑骑触雨长叹。

    十数年后,此地两村对望。两岸移居者在早已废弃的营地上筑起家园,村名则取自营前石碑刻字,南岸一村取名‘北望’,北岸一村得名‘南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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