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啥都吃
皇上把诸事交待完毕，下令回朝，一群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大道尽头。
欧阳昔热情地带宁白去参观军营，一路上不停地向宁白介绍县城情况。
原来这沛县原是代朝核心要地，物产丰富，商贾往来，繁荣昌盛，可惜沛县之南，接壤之地永昌、永强二县，原来则封给开国皇帝之国舅爷，先前也相安无事。历三代传封之后，重孙包重九，野心突起，杀了江南道特使，国号天，自称天皇。
代朝先皇派出数队人马，均被他以三县交界之处天险沛河为屏障，屡屡击败，甚至还把沛县原来的富饶农耕之地，被他趁势夺了个七七八八。
幸得二年前，当前皇上派出朝中首辅毛凤，独身前往天正国，说服包重九，以承认天正国为代价，当前战线为界，划分国线。而在沛河上游的谢公桥，成为两国唯一通道，均重兵把守。
但沛县历经十年前线，早已财竭力尽，今年突灾千年难遇雪灾，百姓居所，大多在一夜之间坍塌，冻死者数以千计。
而原县令孙行，老迈昏庸，一直不放粮救济，是以皇上一入沛县，见到面黄饥瘦，饿毙道孚的难民，头一件事便是革了孙行的职，着令刑部严查。
欧阳昔还介绍说原来这沛县约有民二十余万，经战乱天灾，也然不足八万。而在此驻军防守的部门对外号称十万，实有三万余人。由欧阳昔总管，分箭营、步营、粮队三个总队。单靠当地，已满足不了军营所需，是以军部运输司每隔二三个月就调剂各县粮草，运往沛县前线。
听他介绍完毕，二人也至军营中军帐中，欧阳昔叫了中军十来个人，给宁白演示了一趟军操，宁白前几日在陆公复部已看过一场演练，这十来人的演练自然无法与陆公复部相比。
他突然就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会在已经开始怀疑陆公复的情况下，还依然重用他了。这个代朝真的无人可用了。
瞧这欧阳昔也算是一把好手了，练出来的兵松松夸夸的，呼喝之声也是有气无力，如何与人交战？
欧阳昔自是不知宁白心中所想，一心想拍宁白马屁，又留宁白吃了午饭，宁白再三告辞，才放了他走。
宁白独自往县衙走，便见路上众民，个个畏畏缩缩，毫无生气。想来只要是正常人，也已经觉得这沛县灭亡是迟早的事了吧？
衙门口六个差役，或坐或站，无精打采。见到宁白过来，坐着的也站了起来，领头一人道：“简大人，小的是班头黄强，向简大人行礼。”
黄班头一一介绍了其余五人，那五人怏怏无力地拱了拱手。
宁白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儿，阴沉着脸，道：“黄班头，带他们进来！”
黄强见他脸色不悦，心里打鼓，带着五人便随他进了衙门。
宁白在堂内坐下，道：“当差要有个当差的样子，衣冠不整，东倒西歪，个个都快死了似的成何体统？”
黄强等人听得，脸上露出不服之神情。
有一个叫陈令的差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萎靡不振，全身都依靠在手中木棍之上，随时便要倒在地上。
此时听宁白这么一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宁白瞪着他：“怎么，你还有意见？”
黄强忙说：“简大人，他没有”
宁白一摆手，道：“我要听他说，陈令，我不责罚你，你有什么说什么。”
陈令道：“大人既然如此说，我可就真说了。人说当差当差，给大人做工，可得给点工钱罢？我们已经有四个月没有拿到钱了，家里揭不开锅了，还有精神给你站好了？别说站，现在我就想躺在地上了。”
宁白瞧向黄强，黄强低头不语，显然陈令所说的是事实。
受到陈令鼓舞，一个叫柯一梦的差役，也大胆说道：“我家里上下十口人，已经吃树皮和土七八天了。”
宁白道：“皇上前二日放粮，你们没有拿到？”
黄强叹了一口气道：“我县那粮仓，并没有多少。家家分不足一斗。何况皇上的人督放，只发放平头百姓，我等当差的，职位卑微，却没有资格拿到一粒米。”
宁白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无论如何，站着就该有个站相着的样子，免得让人瞧不起。”
宁白没想到第一件事，便是吃的问题，连差役都吃不了饱饭，老百姓的生活应更难以为继。
唉，看着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我府中是不是能吃饱饭。
当下左右瞧瞧，心中奇怪，我在马县令那里都能看到一个师爷一个小丫鬟，这府中可静悄悄地没一个人。
“黄班头，这师爷呢？”
黄强道：“简大人，师爷和着孙县孙行一并被拿了。”
“除了你们，这县衙可就没一人了？”
“丫鬟原来倒是有几个，孙行一家被拿，都跑了。”
这个世界，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宁白道：“你们去看看厨房，能拿的都拿了吧。”
黄强等差役听了，都低头默然不语。
宁白脑门子一转，小眼儿开动：“你们早就给拿了？”
黄强挤出一丝笑：“大人见谅，小的们也没办法了。”
宁白渡了几步，心想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打地主了。当下道：“这城中，谁家最富？”
黄强道：“是城西王家。”
宁白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拍案站起来：“走，咱们打秋风去。”
黄强苦笑起来：“回大人，这王家我们也去过了。他们也跑了，这家里能吃的，我们也就分了。不瞒大人，这城里只要有一家有余粮，要么是灾民，要么是我们，早去拿光了。人家聪明的早就跑掉了。”
宁白一听，这些家伙把打家劫舍说得如此坦然，还把我打地主弄口吃的愿望也断绝了个一干二净。真是值得给个大大的赞啊。
那我岂不是要跟他们一起吃树皮，一起吃土？
皇上你真是太坏了。
我帮你查清这么大一个案子，你不惩罚凶手 还来惩罚我，当真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揭露问题的人么？
宁白心想，如今在本县打地主一路被堵得死死的，那我就上别的县打去，天下地主是一家嘛，打谁不是打地主呢？
他想定之后，便道：“黄班头，备马。”
黄强再次面露难色，睢着宁白。
宁白痛叫一声：“你们丫的该不会是连马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