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尾声(下)
“文王自定远侯被查就在徐州盘踞良久,我们之前去看的那些人不过其中九牛一毛。今尚不知他有多少潜伏的人马,你如此贸然领八千去徐州,说得好听是清剿,说得难听点不就是去送死?”知道李重黎要领兵去徐州镇压文王一事,冯慧皱着眉不悦道,“且你刚被册封为太子,皇上到底是想你立功还是…”
李重黎止住冯慧的话尾道:“夫人慎言。”
冯慧坐在那里,轻轻地挥动着袖子,然后稳稳地坐在一旁,缓缓说道:“徐州这片地域地势平坦开阔,虽然容易被攻占,但也难以守住。不过好在这里有黄河这条天然的险要之地可以依仗防守。就拿我们上次落水的事情来说吧,那湍急的河水,就算有重兵想要从京城出征,也必须要绕路前行才行。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如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被文王察觉到了,那么必然会引发一场激烈的战斗。”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似乎对当前的局势有着清晰的认识和判断。
“难攻城,可易攻人心,你瞧,”李重黎拿出一枚玉佩。
冯慧凑上前去,“这是,这不是我师傅留下的玉佩,有何用处?”
“你当时将那些书信交于我时,我亦百思不得其解,此玉佩到底有何用处,我不知可定远侯的女儿肯定会知道。”李重黎慢条斯理的说道。
“贺清?”
李重黎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便开始动手给她剥石榴。只见他手法娴熟地剥开石榴皮,露出一颗颗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璀璨的石榴籽儿。
他边剥边说:“此玉佩乃是老定远侯生前佩戴之物。如今文王正在徐州练兵,但你可知道真正替他练兵的人究竟是谁吗?其实并不止是他手底下那些人而已。想当年,老定远侯在边境英勇善战,声名远扬,其部下众多。后来虽各自分散开来,但定远侯去了苏州府担任巡抚之后,想必这里头肯定还有不少老定远侯的旧部。只要我们能和这些旧部取得联系,并让他们在内部接应我们,到时候要捉住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看着他的动作,冯慧见他剥一个往嘴里塞一个:“可文王怎会留下定远侯的旧部?”
“自然是因为他还没找到那块玉佩!”李重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定远侯被京官那帮奸佞之徒诬陷而入狱,如果让他得到这块玉佩在将定远侯一案压在京城这头,并借此召集老定远侯的旧部入京,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冯慧眉头紧皱,“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重黎轻抚着玉佩,“明日我便进宫面圣,向父皇请旨,由我亲自押送粮草前往徐州,再派亲信快马加鞭将玉佩送于贺清,届时她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冯慧将石榴里的籽吐出,“此行一去凶险万分,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重黎安抚道:“石榴籽合抱紧密,只消一颗一颗取出,最后再,”他将剩下的石榴倒悬在碗上,不甚用力的朝石榴上一拍,剩下的石榴籽应声散落满盘,“外强中干。”
李重黎看着冯慧,认真地说:“等我。”
第二日,李重黎带着一队精兵押送着粮草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途。一路上,他小心谨慎,时刻保持着警惕。与此同时,他派出的亲信也顺利地将玉佩送到了贺清手中。
贺清收到玉佩后,立刻明白了李重黎的计划。由四皇子护送她暗中联系了老定远侯的旧部,准备在李重黎到达徐州时与他配合行动。
徐州。
老定远侯旧部几人聚在一处,意见不和生起争执。
“你如何知道不是朝廷那些人捣鬼,要我说直接领兵上京杀他们那些个狗官片甲不留,为侯爷报仇!”李德拍案而起。
冯曹文冷笑一声:“你李德不过吃了那文王几口饭,便偏向那狗贼,居然不信贺清那丫头的话,侯爷为何会被抄家我等还不知与那文王有没有干系!”
场面剑拔弩张,顿时双眼盛满怒意的李德冲上去扯着他的领口,吼道:“你格老子的,在我面前逞什么忠心英雄好汉,倒教训起你老子我来了,当年侯爷家眷途径你那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帮扶帮扶她们?”
“李德!”冯曹怒不可遏地掀开他,一拳砸在他的鼻梁处,直叫李德被打得偏过头。
这时旁边看戏嗑瓜子的成飞远,见他们扭打在一团连忙上去拉住两人,好言相劝:“诶,两位老哥,人朝廷和文王都还没急得打架呢,你们倒窝里斗起来了,我看啊甭等他们打起来,你们先下去找侯爷去了。”
被打的流鼻血的李德反头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嘲道:“你又能有什么好法子,朝廷打来,我可跟你透底,就算我们没有为文王办事也得滚进那油汤里滚两圈,那群狗官才会善罢甘休。”
成飞远听闻此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咱们信贺清一次。反正我们这些人的命也是老侯爷给的,大不了就陪着一起死!”
其他人听了成飞远的话,都沉默了下来。最终,他们决定按照贺清的计划行事。
几天后,李重黎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徐州城。他与贺清暗中联络,商定好了行动的细节。
京城。
在房里徘徊的冯慧一边咬着指头,一边陷入沉思。此时一人翻窗进来,冯慧被响声惊动抬眼一看,惊呼:“四皇子,怎么是你?”
四皇子拍拍衣袍,朝着她笑道:“自然是为人清神!”
说时迟那时快,四皇子飞身掠过,闪到冯慧身后,手下翻飞停下一手拍在她的天灵盖喝道:“神归!”
冯慧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四皇子吓一跳着急地拉她起身,看向旁边的女人道:“和清姑姑,我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和清神君嘴唇微微颤动,一脸“你觉得呢”地表情注视着他。
自知犯错的伏泽抿了抿嘴,傻笑着把人扶到床上,仰着头问道:“和清姑姑,您将我请回神可以为垣离神君助力,可为何要叫蕙神清醒,此境已出定局,让她醒过来也没什么意义呀。”
和清神君神情淡漠地摇摇头,气定神闲地打开水镜,对面是李重黎正与文王的人厮杀,“垣离神君来此往界消的是杀障,可泰始圣母算出他与蕙神在此境叫垣离神君生出情障,此行于修行不益,如今早些唤醒她,好让他们二人莫要节外生枝,再造他孽。”
不甚理解的伏泽挠挠头,只觉得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可他却不配有姓名。
画面中的李重黎奋勇杀敌,身上的血迹斑斑,然而眼神坚定,毫不退缩。伏泽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垣离神君乃是天庭有名的杀神,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以一敌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我还以为此次他们是智取,没想到居然是硬杀过去的呀。”伏泽啧声不止。
和清神君看着水镜中的场景,轻轻叹了口气:“情障难消,但愿他们能早日脱身。”
此时,床上的冯慧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她坐起身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脑中两股不同的记忆互相拉扯,叫她几近崩溃。
“我这是在哪儿,我是谁”冯慧喃喃自语道。
和清神君走到她身边,温和地说:“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刚刚晕倒了。”
冯慧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来不及多想,焦急地问道:“现在是何时?李重黎怎么样了,他安全吗?”
和清神君安慰道:“不必担心,他一切安好。只是此境复杂,你们需多加小心。”
冯慧定下心来点了点头,用力敲敲头努力整理脑中的记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李重黎是假的,成亲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悲凉,钱也是假的!她本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钱背叛她,可现在告诉她,原来金子也会说假话,她痛心疾首泫然欲泣。
老天待她不公啊!
伏泽不明所以,但见她深受打击以为真如和清神君所说一般为情所困,拍拍她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梦境里的东西,外头大把大把的有,随你挑任你选。”
冯慧听这大言不惭的话,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急得说不出话来:“我哪有什么可以挑选的,我又不是你有个天雷神君的爹!”
听这话伏泽倒不乐意,呛声道:“什么叫我有天雷神君的爹,你不也有泰始圣母的娘,谁不知道你有她撑腰,再说了等此事一了,你回上天庭就由我罩着了!什么东西没有,哼。小爷带你欺男霸女!”
冯慧张着大嘴震惊的看向伏泽,指着他道:“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被曲解的伏泽张牙舞爪的准备和她理论一番。
实在受不了两小孩聒噪的样子,和清仿佛自己老了十岁,拎着两人的衣领来到徐州交战处。
三人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下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场景。只见李重黎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战场之中,他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身亡,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他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串血花,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一般。
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士兵们的哀嚎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李重黎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的眼神冷漠而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在他身后,是一片被屠杀后的废墟,无数的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但李重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向着敌阵深处杀去,似乎要将所有的敌人都斩尽杀绝才肯罢休。
整个战场都被李重黎恐怖的杀戮气息所笼罩,宛如人间炼狱。而站在山顶的三人,则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以这个视角看去,眼下皆是蝼蚁,原来神就是这般无所触动的似看一场戏一般稀疏平常的看着。
冯慧突然开口:“神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蝼蚁一般的吗?”
“你亦是神君,”和清侧头无悲无喜地盯着冯慧,不带一丝温度,“你亦站在高处,漠视脚下生灵赴死相杀。”
不同于旁边两人的深沉,伏泽激动的喊着:“你们看你们看,垣离神君好生威武!这文王真是该死,垣离替天行道!”
是了,文王强抓平民入伍充军,逼良民成反贼,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李重黎清剿反贼,何错之有?
冯慧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战场上,李重黎的身影越发勇猛,他带领着老定远侯的旧部,一步步逼近文王的大本营地。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中了文王的军旗,旗杆应声倒下。
文王见状,心知大势已去,他转身逃离战场。李重黎则趁机率领众人发起最后的冲锋,一举击溃了文王的军队。
战争结束后,李重黎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山峰处。
“这场战终于结束了。”李重黎轻声说道。
冯慧默默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没有等我。”以长剑立在地上做支撑,李重黎摇摇欲坠。
清风抚开浓重的血腥味,秋色爬满整片山林,倒让人分不清到底山边枫林更红,还是山下血色更刺眼。
杀障已除,身边万景分崩离析,大地剧烈地颤抖着,空间开始扭曲,冯慧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李重黎,转身跟随和清神君与伏泽一同消失在了原地。李重黎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失力的他倒在血泊中,望着逐渐碎裂的天空,拿起那枚不规则的玉,含笑贴在唇边。
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百年梦一场,也算有幸,不亏。
“且看下次,定不会叫你逃了。”
文王被生擒。京城,陆息大义灭亲收集父亲户部侍郎勾结何相国构陷定远侯证据,将其告发,二人锒铛入狱,次日于乱市斩首,并抄何府满门,陆氏因其子有功免除抄家,陆息亦因此被贬出京。
定远侯一案,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