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了结(上)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广岚神君目眦欲裂,脸色因为愤怒而憋得涨红。
“嗯嗯,我对和你们这些神仙呐过家家没什么兴趣,这么多年来除了绿息神君给我看了出好戏,这天庭的日子实在无趣冷清,得死一两个才好玩,你说是不是,广岚仙君。”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鹂出谷,然而他说出的话语却不那么动听。那恶毒的言辞,仿佛是从他那张美丽的口中吐出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无情地刺向对方的要害。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冰冷的蔑视,似乎对他人的痛苦毫不在意。
在这一刻,广岚神君才意识到,美丽的外表下掩盖的可能是一颗丑恶的心灵。他的声音越是动听,他的话就越是恶毒,给人带来的伤害也就越大。
言毕那人便将水镜切断连线,不再接收广岚神君的怒吼。
广岚神君听那结尾的一句“广岚仙君”,惊恐地跌坐在榻上抱着头,头疼欲裂,“不,我不是广岚仙君,我是广岚神君,我不是,我不是…!”他的头若隐若现得显现出马头的模样,在视线模糊之时眼前似站着一人影。
冯慧带着绿息一路直奔医仙馆,正好碰上月节仙子当值。
“绿息!”月节仙子本坐在高椅无所事事地翻箱倒柜,看看这个药材,翻翻那个药材,见到来人连忙飘下来。
月节点上绿息额头,接着给他把了把脉,神色凝重的道:“怎么会伤得如此重,快些扶他进来。”
冯慧点点头后将他扶进里房,让他躺在床上。
月节仙子立即施展治愈术,绿色的光芒笼罩着绿息的身体。一段时间后,绿息的呼吸逐渐平稳。
冯慧松了口气,感激地望着月节仙子,“多谢月节仙子。”
月节仙子摇摇头,“不必客气,绿息乃是我在上天庭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蕙神多亏了你将他救回,应当是我谢你才是。”
冯慧将凡间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月节仙子。
月节仙子皱眉怒拍桌子,“竟然真有人敢对神君下手?真是胆大包天!此事必须尽快报告天君。”
说话间,绿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众人,虚弱地叫了一声。
冯慧赶忙上前安慰,“绿息,你感觉怎么样?”
绿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挣扎起身,“我好多了,谢谢你们,快带我去天君殿。&34;
冯慧压住他的肩膀,把他定在床上,“绿息神君不必担心,在回上九天时我已传信天君,这时他应已经收到消息很快会赶来。”
绿息听这话更是坐立不安,“怎,怎么可让天君来寻我。”手颤颤巍巍地整理起本就好好的衣领,将那“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的君子模样做到骨子里。
不过片刻,一人来到门前,他的神情庄严肃穆,宛如一座雕塑般凝重。他的头发整齐地盘起,每一丝都安放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杂乱。飞鹤红黑袍包裹着他的身躯,袍袖飘飘。头顶的乌纱帽端庄而威严,帽沿微微下倾,遮住了他的额头,却掩盖不住他眼神中的睿智。脚下的厚底长靴厚实而稳重,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仿佛在向世界展示他的权威。他的整体形象犹如一幅古老的画卷,望过去便叫人心生敬畏。
来的人显然不是天君,是天雷神君,上天庭第一判官,因深居简出,日夜在公,极少神官见过这位判官。
他身侧跟着两位身着蓝黑袍长相清秀的刀笔吏,不过他们拿的不是毛笔和纸,而是录音笔和平板,除却他们的穿着,天庭看上去还真是与时俱进。
外面几个仙官还擒拿着一位长着牛头奇异人形样的东西。
月节仙子最先反应过来,忙拉着呆住的冯慧行礼:“小神拜见天雷神君。”
天雷神君微颔,走近看着躺在病床的绿息,他有些哑然,当年绿息飞升时需一等神许可,正是他出的面,那时绿息正值风华对天雷神君道:“愿献我身,竟纠穷杂!”
若是在人间,绿息也能称得上他的门生,后被月老嫌弃逐出来,也是天雷神君将他引去的文殿,有心栽培绿息。绿息被罚20神鞭时,天雷神君还曾向天君求过情,只不过绿息仍让天君按律处罚,只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后来阴差阳错好些事又失踪,倒也没再见过面,多年未见天雷神君只觉惋惜。
如今再见,那意气风发的青年,已蹉跎百年不复年少。
绿息神君靠着冯慧支起身来,在床上行了郑重一礼,头磕在床沿,木床发出闷响声,他一脸肃穆眼圈发红道:“神君,小神不负,使命。”
随后经过一个小时的谈话,绿息将所查之事一五一十的道出。
三百年前,被贬下凡的绿息日日酗酒消沉至极。一次郁郁寡欢躺在一叶扁舟中,湖水倒映着明亮的月光。他丢开酒壶,手垂在水边轻轻划动两下,水泛起一圈一圈涟漪,衣袍浸在水中染湿了大半。倒真有一番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清闲。
轻叹口气,他闭上眼一翻身,“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惊扰得鱼四处乱窜,不过他毫不在意只任身子向下沉去。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1
他一生沉浮,如雨打萍,只能受着,无法反抗。竟不成竟凡自扰,穷无止穷总他忧2,当年得罪京官被贬出京如是,如今被贬下凡亦然,人生无味,乏善可陈。
身子缓缓坠落湖底,忽然,他睁开眼,一手碰着什么,他猛得转身将手用力按下去,一个匣子被打开,几本笔录安静的躺在其中。
飞快的游回岸边,他迫不及待地翻来看,水滴沿着他凌乱的发丝顺流而下,重重的砸在手心,又砸进心脏,这夜,旧的道心险些破碎,而如今新的道,他有找着了。
这些笔录记载着一些凌乱的笔记,绿息花了三天将他们整合理顺,一字一句仔细研读。
几千年前,泰始圣母为平人愤处死她的六个孩子,上天庭六座神碑空虚,她便昭告天下有德行有能者则可飞升成神。
这消息一传开,人自然喜不胜喜,而上天庭的众仙皆愤懑不平,后飞升的人怎可越过他们直接成神,滑天下之大稽!
但一个人飞升而来早已命定是神是仙,从未有过更改。
蠢蠢欲动的仙君们在被泰始圣母和天君联手打压之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心中的杂念也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人间此时掀起了一股修行热潮,众多门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不仅人皇、皇子和公主们都投身于修行之道,普通百姓更是对修行趋之若鹜。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争夺宝物和灵气资源,甚至自相残杀。这种混乱局面让整个人间陷入动荡不安之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子出面,花费多年时间努力遏制住了这股不良风气。在他的影响下,人们逐渐恢复理性,不再盲目地追求飞升。
后来,这位心系百姓的太子成功飞升成仙。此后,成神不再成为修仙者们唯一的追求目标,他们更多地将目光投向世间万物,达则兼济天下、为国为民。
在这些修仙者当中,有许多人秉持着为生民立命的信念不断努力,最终得以飞升成神,绿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那些一心只想走捷径、费尽心思的人,却因为无纯粹的道心,迟迟不能成神。于是乎,人们越发克己复礼,倡导起君子之风。
上天庭仙者们见此更是气的牙痒痒,每日在司命殿前望着一尊又一尊的神碑被覆盖,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下冥界,幽深的巷子里传来斥骂声。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的东西!害得老子被上面那群家伙骂了一顿,还惹来一身麻烦!看我不狠狠揍你一顿,出出气!”鼠脸人身的冥官怒不可遏,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身下的人。
那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痛苦。他知道,如果自己胆敢反抗或者顶嘴,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
冥官越打越起劲,似乎已经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看着。其他冥官们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对这种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终于,冥官打累了,停下手来。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身下的人,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犯同样的错误,就没这么简单了!还不快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那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现场。
那时还是下界冥殿被上司辱打责骂的牛头,广岚仙君。分明是那冥官偷懒耍滑将事情交于他做,后被上头大人发现罚了那冥官一年俸禄。广岚捂被责打得肿红的伤口,心下满是怨恨,他明明也是凭努力得来的飞升,却被分至冥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他好恨,恨的想刺穿他们的心脏,再狠狠将他们的头颅踩在脚下,碾碎成渣。
他现出人样,一人一瘸一拐的在巷子里走着,旁的鬼怪皆是掩嘴讽笑,是了,这是冥界哪有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与之同行,这里尽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恶意止不住的外泄,肆无忌惮的侵蚀撕咬他的灵魂。
一个人握着把折扇戴着银色绞金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徐徐跟在他的身后,那人面具下是居然一张无脸的模样,不过在冥界也算不得奇特,无脸盆用扇柄敲敲他的肩头含着同孩童般天真的语气问道:“本座问你,你想成神吗?”
被磋磨许久的广岚神君终是爆发了,他转过身来,盯着那无脸人,眼里冒着火来恨恨的说:“我想,我想成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哼,可你又能做的了什么!”
那人大笑抚掌“哈哈,我?我来帮你成神,如何?我喜欢帮人实现愿望。”
二人对视一眼,遂一拍即合。
无脸人拔去他的仙骨,为他在人间造了个假身份。行走在人群中,日复一日的行善举,他的追随者越发的多,为他立祠,称他为救世救苦的慈悲神仙。浑然不知,他们的苦难全部来自眼前的人,无面人暗地造祸,而广岚总在人们绝望之际现身,救助他们。
后来他的名声大噪,惊动上天庭的神仙们,果然不久,他便飞升成神,成为六座神碑中的最后一位,一等神。
“怎么可能?!现在飞升的神,怎么可能是一等神!这绝对有问题!”众仙七嘴八舌的讨论此事。
而神碑自天地初开以来,从未出错,神碑显示的一等神,便就是一等神。况且天君与泰始圣母也查过,不曾有错,上天庭才停了讨伐。
一时广岚神君在上天庭过得风生水起,不少神仙等着巴结这位新贵,广岚府门前人群攒动。
无面人与有了一等神格的广岚神君数百年来暗自用着相似的法子往天界送了不少人飞升,幸运者成神,运气差点的便成仙,由此他们在天界人脉越扎越深。
绿息因水泽元神一案,越发小心,他暗中调查此事,因利而共事者,只要他们行此不端之事必互相留下什么证据,以威胁对方。
他往深处去查,至每年天庭例会时,绿息暗自跟踪广岚神君,碰见他与青羽神君私谋,并递交给他一封纸信。如是确定此事,夜里他窃取此信,欲上报天君,不料被青羽发现,两方展开了漫长的刺杀与被刺杀生涯。
天雷神君听闻真相后,心下了然,即刻叫人去彻查此案。
而冯慧却在一旁愣住,原来这便是虽神碑有异,可司命却不上报的原因,他们确实是自己飞升,只不过是和她一样走了后门罢了,想来司命原也不大愿意管这些腌臜之事。
而背后那人才其心可诛,最初有人在本子中写着“换神格”,后也与绿息证实并非他所写,那是存心来误导冯慧的。“换”一字根本不是调换之意,将他人的神格换在自己身上,而是用其他代价换取神格。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