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孤鹤
看着大口呼吸的苏星瑶，顾枫松了口气， 看来没傻。
两人瘫坐在湖边，谁也不看谁，湖水没了魔气掩盖，变成了蓝色，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有点冷。”
“什么？”
苏星瑶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顾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会冷？不对，她怕冷？
“你不冷吗，哈哈。”
苏星瑶看着顾枫困惑的模样，不禁放声笑了起来，这人显然没转过弯来。
“不…冷”
顾枫看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人，更转不过弯来了，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皱起。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笑过，轻快明媚，满眼都是喜悦，笑盈盈的眼睛，弯弯的，像盛满清澈湖水的月牙潭，纯粹，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哈哈，可是你冒烟了。”
眼前的人继续笑道，顾枫闻言看了看在冒热气的袖子，才觉得冷，抬眼却看到苏星瑶自己也在“冒烟”，不知怎的就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搞得你没冒烟似的。”
两人就这样莫名笑了半晌，渐渐的，笑声隐了去，两人又沉默了，只都静静看着天边的朝霞，好似在等那轮红日。
“你可以走了。”
没等日出，苏星瑶站起身来，朝顾枫说道。
这黑竹林已经不安全了，渡雷劫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动静，此地虽然偏远，但想必一批修为高的修士也已经在黑竹林中了。
黑竹林魔物众多，他们要悄无声息到中心的黑水湖自然要一段时间。
很多人都是抱着看趣事的心态来的，毕竟昨夜这里降下了百万年难得一遇的逆天雷劫，万雷齐下，这林中生物都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
她有万骷冥在手，用魔气隐匿身形气息完全不是问题，顾枫也不是不学这些邪门歪道的人。
不过，沈芷他们应该来了，就棘手了，毕竟是真武境强者，要是遇到，很有可能被识破。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顾枫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看着面色依旧惨白的苏星瑶，不经意问道，后知后觉又觉得懊恼，问她做甚？
苏星瑶点了点头，随意说道:“可能吧。”
顾枫却是低声说道，“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朝林中魔气浓郁处走去，两人的身形随即消失在魔气中。
“这天罗地网都挺过了，还跑什么!”
未久，一道雄浑的声音在林中响起，掀起了阵阵枯竹叶，在空中翻转着落下，黑雾之中，苏星瑶和顾枫同时现了身。
“你做了什么，竟然能引出这么大的雷劫，竟然还活下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身着灰白色长袍，手执酒葫芦的老者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人看着苏星瑶眼中满是好奇与欣赏，看着并无恶意，苏星瑶与顾枫却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可是九真境的强者。
“没做什么呀，就是随便搞了点事情 谁知道这老天爷是个小气鬼，就发脾气了。”
苏星瑶笑眯眯的说道，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哈哈哈，你这女娃子看着倒是天真可爱。”
“这老天爷确实是个小气鬼。”
老者一脸的和气，听了苏星瑶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老天爷都能随意调侃。
接着话锋急转，“不过，在此地渡劫，你只能是魔修了。”
两人心底皆是一惊，看来来者不善。
苏星瑶点点头，“对，这么多人都修仙，灵气不够了，我就想着为什么不利用这么浓郁的魔气，所以就修魔喽。”
老者听罢又是一阵笑 “哈哈哈，你这女娃子，有意思。”
两人就笑呵呵的看着他发癫，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有病啊。
“这么好一身灵脉，修魔岂不是浪费了，跟着我修仙吧！”
老者拿着酒壶忽然靠近，笑呵呵的说道，吓得两人皆是微微往后一仰。
两人心中齐齐暗语:这老头真的是有病啊!
说话就说话，突然靠那么近做甚。
“你要是肯做我的弟子，我的绝学肯定能后继有人，而且是发扬光大!”
见两人不说话，老者继续说道。
这女娃能扛过逆天雷劫说明她心智坚定，定是可造之材，略加引导定能成惊世之才。
“你也说了我是魔修，为何还要收我为徒？”
苏星瑶看着眼前不着调的老头，神色淡然。
“魔气急促霸道，虽能快成，但容易惑乱人心智，修魔极易成为欲念傀儡，为害世间。”
“灵气轻缓柔和，与至性至善相辅，修仙主修心，去杂念，清心境，修行相比于修魔，虽慢却固，是长远久存的明道。”
“其实修仙修魔，是善是恶，都是心中欲念使然，与外物何干，为师这样说你懂否？”
老者徘徊着说完，便昂着脖颈，提起酒葫芦就是猛灌一口，好不快意潇洒。
心中却是暗暗作喜，他这一身仙风道骨的做作定能让这俩后生钦佩不已，五体投地。
苏星瑶笑眯眯的回道:“应该是懂的吧！”
巧了，装逼，她也会!
“天地万物以分别存，大道确由无别而生，既以分别，自始无别，有别无别皆是道。”
“看清心中欲念是难，一时看清是难，时时看清更是难，不为欲念所执更是难上加难。”
“万物由欲念而生，借欲念而长，承欲念以至终，饶是反复如此，永不得开脱。”
“生死皆如此，断欲念，其也是欲念，顺天是道，逆天也是道，实则万事万物皆顺道而存。
但问，何以破道，你要如何破这天生死局啊？”
苏星瑶双手负于身前，狡黠的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老者，眼底皆是淡然，却不曾发现身旁的少年眉头微皱，眼底眸光流转，正静静看着她。
顾枫微微握住双拳，原来在她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她眼中的世人也是这般，不知为何，尘封已久的心好像有了一瞬的松动。
她知道他许多卑劣不堪的往事，但在她眼里却没有任何不堪，有的只是不可破除的宿命。
她看你时，眼里便再没有旁的别人，没有分别，只是静静地看清你的隐忍痛苦，小心翼翼，卑劣不堪，心底微光，然后指引你向前。
那她呢，能够这般看这世间，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顾枫感受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看着身旁神采奕奕的女孩，眉头微皱:“有人来了。”
苏星瑶看了顾枫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看着眼前还在苦思的老头一掌拍了上去。
“师父，你的执念是何？”
“哎呦，吓我一跳，你这是要胸口碎大石，想打死为师啊！”
老者被一掌拍在胸口，惊得耸肩大跳，急忙拿着葫芦往女孩脑门上象征性的敲了敲，嘴里却还碎碎念念，像是还在沉思。
生而为天地万物之局，明明构成局中一环，却又身处局中，为局棋子，既生又死，又不生不死，何以破局？
老者感受到被抢走的酒葫芦，后知后觉，“哎，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我说，师父!”
“你叫我师父!”
“你的酒葫芦没酒了。”
苏星瑶一边说着，一边猛灌几口，还不忘给身边的顾枫灌了几口。
这可不是一般酒，这是拿纯阳之火，极寒至好的药品酿成的药酒，强身健体，促进修为，疗伤治病都是大有功效的。
老者接过被苏星瑶丢回来的酒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却也不恼，反而开怀笑道:“哈哈哈，好徒儿，我孤鹤苦寻多年，总算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