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杀了我
走廊上没什么人,低矮而压抑,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两个人沉默地并排向前走着,暴躁男子显然有些懵:“娃啊,你刚刚让我……”
“别说话,等下照做就好。”
我并不想和这个人扯很多,现在我的心情很乱,比那些晃荡的烛火还要飘忽不定,所有的思绪蔓延也走不到走廊的尽头,可我还在往前走着。
终于,我看见了那道血色的、代表着「未来」的出口,暴躁男子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被我一把拉了过去,推到人龙的面前。
暴躁男子跌跌撞撞地往前一站,语气有些发虚:“刚才那个娃儿让我告诉你……我要和你……赌命?”
人龙的表情一凝。
我慢慢地退回到走廊里,回到了人兔的那个面试房间,还没进去就听到人兔干巴巴的解释:“侦探蛇,你听我说,他们拿着一把钥匙就出去了……”
人蛇气冲冲地撇过脸去,骂到:“你个蠢兔子,一次两次怎么总是这样啊!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来这里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旁边还有一只娇小的人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戏,在看到我之后招了招手。
但是我离开了。
我总觉得我不太适合这种欢乐的氛围,真正适合我的是外面那个弥漫着腐烂气息的世界,那个代表着「终焉」的地方。
后来我领了「道」,一个人离开了那条走廊,往后也只能是我一个人了。
我是那个房间里唯一的参与者。
真好。
明明当初我们是九个人满员的,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也是我的运气好,遇见了那么多的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的我比一开始真的成长了很多……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成长。
我找到了肖冲,告诉他我已经帮他报了仇了,他在我的旁边寻寻觅觅,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一直到我已经把我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他也没有给我半点回应。
原来人真的有把自己的故事说尽的时候啊。
末了,我站起身,努力笑了一下,和肖冲告别:“好了,我要走了,以后可能不会来看你了,可能也不会记得你了。”
风吹拂着路边的纯黄色野花,野花在干涸的土地上点着脑袋,遥远的是一轮血色的夕阳,漫天的猩红带着点点的金黄,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谢谢你啊,肖冲。
我觉得我可能也没有那么讨厌你……才怪。
这个轮回结束,我在虚无中走了很远,我想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走不出去。
虚无中漫天飘着文字,细碎的剧情勾勒了我的整个世界,我本来就是一个存在于「小说」中的角色,或者是一些「愿望」的衍生物。
现在我这个衍生物已经全然不受控制了,那我的「造物主」会怎么做呢?
伸手,我握住了一个写着「肖冲」字样的短句,那个词从我的手中散去了,现在的我不会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存在」了,也不再听见那些「耳鸣」了。
现在我很通透,也很清醒。
我从未如此……看淡过。
在虚无中走着,我想起了很多,第一次的那场抽象纸人的盛宴,那个残缺的小人从九个人中脱颖,存活,笑着哭着跑断了自己的手足,最后化为了灰烬。
是这样吗?
我想起了我的每一次昏迷,以及多出来的记忆,我想起了我的整个拼凑的人生不过是一场电影,一个给别人看的电影。
走着走着,我身边的场景又化为了面试房间,整个房间里只有我和人兔,我们中间隔着一张八仙桌。
突然,我的眼泪不止地淌了下来,人兔把手伸到口袋里取出两张烫手的纸片,左手换右手地扑腾着,最后扔在了桌子上。
“杀了我,大兔子……”
我垂着头被反束着双手,人兔走到我的身边,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呢,纸片先生?”
“趁我还没有回响,杀了我。”
人兔瞥了一眼刚刚拿出来的纸片,先是欲言又止,然后摇了摇头,似乎想再劝两句,可下一秒那两张纸片突然就炸了,热浪席卷而来,人兔伸手去挡,用那副脏脏的手套护住了我——
“卧槽!你特么……!”
游走在视野外的是点点的文字,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文字组成的。
我再一次回到了「虚无」之中。
我的面前是一扇红木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感觉自己好累,我没有推开门,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门前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回到面试房间。
面试房间里依然只有我,以及那只人兔,他正在胡乱地抹着自己的面具,纯黄色的面具烧焦了一片,看上去黑黄交错,被他一抹烧焦的毛就哔哔地往下落,露出粉白的皮囊来。
不知为何,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兔气恼地指着我的鼻子:“纸片先生!你还好意思笑!”
“对不起,”我一边笑着,一边回答,“要不你趁早杀了我吧,以后每一个轮回都杀了我,一直到出现一个叫「齐夏」的人被地鸡杀死。”
人兔面色古怪地望着我:“为什么你一定要死呢?”
他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死」,而不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我想忘记一些东西……”
我是这么回答的,可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兔一把扣在了桌子上,他吼道:
“你是在逃避吗?!啊?一有什么问题就想自杀重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无论你记不记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啊!”
逃?避?
原来我还是在逃。
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呢?
我受不了空掉的面试房间,也受不了变成原住民的肖冲,受不了现在逃避的自己……我要疯掉了。
“我求求你……杀掉我好吗……”
我几乎是泣不成声,人兔低下了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那张在口袋里的纸片取出来,扔到角落里之后才又向我走来,用枪抵住我的额头,语气浅淡:
“下不为例。”
一秒,两秒,没有枪响。
我睁开了眼,笑着问:“你又忘记上保险了吗,大兔子?”
“纸片先生,在你忘记了一切之后,我,你,侦探蛇和小兔子可以一起打麻将吗?”
人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知道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却也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答应了他:“好,但是下不为例。”
“砰!”
一声枪响,我的意识溃散了,大量的思绪混杂着文字几乎是要将我淹没,我的人生不断地重组又完善,也许下次醒来时我就已经有了逻辑完善的人生,成了一个普通的参与者。
是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参与者,最多是一个提前知晓剧情的「穿越者」而已……
我叫刁忌,17岁,是一名高中生。
我,要开始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