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军爵和文爵
“哟，这不是我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吗？今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乾清宫了？倒是让老朽诧异莫名，直感觉蓬荜生辉啊！”
闻听丹陛之上来自自家祖父的调侃，朱允熥只感觉嘴角一阵抽搐。
这老头，忒小心眼，不就是连着两日下午没来吗，至于这么揶揄我？
还蓬荜？您这偌大的乾清宫都成蓬荜了，那全国的文武百官乃至庶民，他们住的地方该叫什么，猪圈？
朱允熥赶紧上前撒娇卖萌，试图蒙混过关。
顺带将因为白糖产量上来后，自己让王忠他们做的一些小玩意儿送到老朱跟前，讨老爷子开心。
“这是什么玩意儿？白渗渗的，跟个大眼珠子似得？”
朱允熥赶紧给他解释：“这叫糖雪球，孙儿的皇店不是快要开张了吗？光是卖香皂和白糖难免寒酸了些，就让下人多做了几样零食，总会有大户人家的后宅、子女愿意消费的？”
听到是妇孺口中的零食，朱元璋不再好奇了，随后捻起来一个扔到嘴里，边嚼边说：
“唔，你还别说，这么个小东西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回头记得给后宫你那些长辈也送点过去，妇道人家爱吃这个！”
“嘿嘿，孙儿岂会是那等不知孝道为何物的混账小子，不光坤宁宫惠妃娘娘那，宁妃、杨妃各宫有品级的娘娘那我都有交代，让两位姐姐代我跑腿，送了一份。
另外，十王府众位婶娘以及各公主府上都有准备。”
听他自夸孝道，朱元璋嘴里含着东西没好张口怼他，只是给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朱允熥自是讪讪不能言，毕竟能干出在太庙罚跪期间连着三日酒肉不禁的家伙，夸自己孝顺，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见老朱借着茶水漱口，朱允熥这才小心翼翼将这几日自己下午没来的原因跟老朱一一解释起来。
“水泥？伤兵？北地开发？”
老朱摩挲着双手，嘴里咀嚼着刚刚得来的信息。
“恐怕不止如此吧？”
说着又从桌案上抽出一沓奏章扔到朱允熥这个“始作俑者”的怀里：“瞧瞧，不过两日的功夫，你提的这个文爵制度，那可真是招蜂引蝶。
礼部、吏部、宗人府甚至科道言官，俱都有奏。
明日早朝必定有人借题发挥，你给咱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以为历朝历代不知道秦时二十级军功制度的好处？为何自汉朝以后，大多弃之不用？
一场仗下来几百几千个大夫、官大夫，这都是要论功行赏，授予官田奉养的。
国家就那么大，税收就这么多，长此以往，朝廷如何开支啊！”
随手翻了翻这些大臣们的奏折，有赞成的有反对的，大都言之有据，并非那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无病呻吟。
想来近日的早朝，有热闹瞧了！
小心将这些奏章放回案上，朱允熥胸有成竹的答道：“皇爷爷放心，孙儿既有此议，自然是提前想好了各方的反应以及应对办法。”
“哦？说来听听？”
朱允熥不再藏拙，据实以告：“首先爵不可亲授，像秦时斩首一级，就可以获得一级“公士”爵位、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的做法，自然是不可取的。
现在都是大规模作战，一场战斗下来动辄杀敌成百上千，像洪武二十三年的灭元之战，更是一举溃敌上万。
如此庞大的爵位以及俸禄支出，是哪朝哪代也负担不起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功不赏那你这论功酬爵不就成了驴子前头的萝卜，空摆设吗？长此以往，于士气也不利啊！”
“皇爷爷所忧，孙儿以为凭借杀敌赏银，拓土封疆，功高赏爵，十二个字可解！
其实每次战场杀敌，多有缴获，有粮草、军械、金银甚至俘虏，以往出去大军自留、上缴国库，其实也大多封赏下去了。
但得利的大多是将领，于底层军士无干，且一来一回损耗不少。
既如此，何不将这些缴获分为三等，阵战敌首者，以功赐银；拓土开疆者，大肆封田；斩将、夺旗以及先登者，方可封爵。
如此，将士敢不用命？”
说白了，就是大秤分金大碗吃肉，一场战斗下来就看你出了多少力气、有多少战利品，达成了什么样的战略目标。
这其中只有在战斗中发挥决定作用的，例如杀了敌方主帅、斩断对方大纛，以及第一个登上对方城头帮助己方部队攻入对方城内的大功，方可受封低等爵位，当然了如果你本身就有爵位的，累计封赏。
次一等的，就是大军打了胜仗，帝国开疆拓土了。
打下多少地，然后你又守住了，那么朝廷在占领区给你封地，并且承诺多少年内免税，哪怕你自己不种地也可以转让给别人嘛！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将士们为了守住占领区，必然会拼死用命。
再次，那就是杀敌了，根据战役规模以及敌军的精锐程度，大概拟定一个人头多少钱，战后封赏。
这其实并未增加多少朝廷的开支，顶多是原本用来补充军队的粮草，现在被发放到士兵个人手里了。
弊端也有，那就是弱化了中央朝廷的分配权，以及减少了某些人上下其手的机会。
不过这也好办，将“五军司马”即督军官，下放到队一级就可以了，如此可防止滥报、冒报军功。
老朱出身行伍，勉强也能接受：“那文爵又当如何封赏？”
朱允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就要看其教化之功了！”
“这教化之功又该如何辨别？”
“时人重教化，儒家之士也每以教化庶民自得。
然当今天下，无论是江南耕读之家亦或是北地的民间学子，无不将文字视作登天之阶、晋身之资，然后扫蔽自珍，轻易不肯示人。”
说到这里，未免老朱多想，回头下旨强令推行，朱允熥还为他们开解了两句：“因为天下就这么大，官位就那么多，有心进学的人多了，那些一学就是十几二十年的老童生恐难上进。”
“然我朱明皇室却不可做此等想法，天下英才如囊中之锥，圣天子在位岂可坐视其被埋没？
再一个，浑水好摸鱼，如今这朝堂之上，江南士人做大，北地臣躬竟不足三成之数。
我煌煌大明，岂只有半壁江山乎？”
如果朱允熥前边的长篇大论只是让朱元璋有所触动，那最后一句则可谓点睛之笔。
他一个开国皇帝，每天上朝放眼望去全是江南文官集团的身影，虽然有北地遭受百年蹂躏，文风不振的缘故，但后世人怎么看？
难道大明的朝廷实际上是如前宋一般的南人朝廷？
这让自诩华夏正统的洪武大帝怎么能忍？
“不用说了！具体怎么操作，你等下弄个条陈跟我仔细说明一下，咱爷俩明日上朝好好跟那帮大臣辩上一辩！”
文官是最不愿意改变现状的集体，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虽然不如前朝于天子共天下，但实际上天下苍生均系于这个群体的手中。
文官之中不乏方孝孺、黄子澄这样的“天真”之辈，好名！
但更多的是务实者，重利！
想让后者吐出嘴里的肉，老老实实跟着政策放任往后大批的新进学子来抢他们手中的官位？
君臣之间难免是要做过一场的。
“吾道成矣！”
终于得到老朱点头，朱允熥心中暗喜，当即拱手领命，回到座位上洋洋洒洒写下【请复秦朝二十级军功爵位万言书】，其中囊括如此这般的用意、具体的实施办法，奖惩、监督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