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顾，你要媳妇不要
剧场演出最锻炼人，观众即时的反应就是最好的打分板。
短短不到俩月的日常演出磨炼下，歌舞团每个演员的表现都大有长进，颇有些脱胎换骨之感。
包括幕后的、搞行政的、保洁保安等等，大家全都迅速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了。
封箱演出的节目单虽然直到今天早上才最终定下，但消息却是早几天就预先放出去的，演出时间有所调整，从下午两点演到下午六点，晚场取消。
票卖得还行，几天下来卖掉将近七成，余下的票岑迎春大手一挥，全送去做人情和给内部员工发福利。
原本定下叫电视台那边过来录像，顺便剪辑一期节目年初九播出。
结果电视台那边临时来消息说，摄像半道上闹肚子来不了了。
岑迎春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凑巧，忍不住就要往总台那个电话上头想，疑心是不是人家找后账来了。
疑心归疑心，不能耽搁演出，观众都坐台底下了，还有市里头大小领导带着家属前来捧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岑迎春压下心里那点子不得劲，打起精神主持演出。
好在节目够硬演员够给力，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封箱演出顺顺当当结束，小剧场里时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领导们表示很满意，对岑迎春以及今晚的全体演职人员表示了亲切的慰问。
演出结束就是聚餐，岑迎春热情邀请领导们赏脸一起吃顿饭，并担任抽奖嘉宾，为今晚的幸运员工颁发奖品。
领导们欣然同意，与民同乐嘛，事后自然也少不了一份辛苦费。
晚餐七点开始，还没上菜呢先抽一波奖，气氛热烈而欢乐。
席间还举行了击鼓传花的小游戏，拿到花的即兴表演一段小节目。
市委秘书大大方方唱了一段《智取威虎山》选段，有板有眼还带上身段，一看就是资深票友，博得满堂彩。
食堂大师傅们拿出看家本领，整治了十桌酒席，菜单事先经岑迎春过目后定下的，天南海北八大菜系混着做，爱吃啥的都有下筷子处，尽量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口味。
领导们吃饭很矜持，岑迎春自家的摄像全程在底下拍照录像，明天还要撰稿往报社投呢，可不能马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领导们先撤了。
剩下自家员工，总算能敞开肚皮吃吃喝喝，不用顾忌形象。
姜雪王飞鸿小两口提前跟着王福政两口子回家。
王飞鸿作为歌舞团的经理，这种场合难免喝得多了点，家里头不放心他，干脆直接塞车里拉回家休息。
岑迎春也喝了几杯。
她酒量不好，但领导们举杯，你总不能一点不沾吧？
就算顾朝夕在边上，也没全拦着，而是等她喝完两杯，脸上染了颜色之后，才出面替她喝的。
岑迎春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那儿，听见谁说话就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正看着你，跟小学生上课听讲似的，那副认真听话的模样，别提多乖巧。
顾朝夕见了都恨不得把她藏屋里头去，谁都不给看，实在太招人稀罕了。
可他没立场，没资格说这个话。
好容易熬到散场，顾朝夕赶紧喊杜鹃过来，扶她干妈回家休息。
杜鹃正忙着安排收尾，一时间没顾上这头。
有个姑娘冷不丁凑过来，有意无意地往顾朝夕身上蹭，娇笑着伸手要去扶岑迎春，被顾朝夕冷着脸躲了。
保安过来，不动声色地将人隔开，就要递台阶让顾朝夕送人回家。
突然外头起了阵骚动，一个油头粉面的小青年冲进来，拿视线四下这么一扫，瞅见岑迎春直直扑了过来。
“岑迎春！阿春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嘈杂的餐厅安静一瞬，各色眼神齐刷刷射过来，空气里充满了桃色气息。
顾朝夕一手虚扶在岑迎春身后，眉眼冷冽地盯着来闹事的小青年。
他的记性很好，一眼瞅出来，这人就是那天被他撞见过的，跟岑迎春俩人关在训练室里单独排练那小子。他不是已经被开了吗？
“邱连明是吧？你说岑迎春抛弃你，对你始乱终弃，有什么证据？据我所知，岑迎春自打离婚后一直单身，并没与任何人确立恋爱关系。”
邱连明被他当众质问，眼神闪躲着偷瞄岑迎春，不见她反驳，当即来了信心，扯着喉咙喊：
“她在追求我，我能感受得到！她对我是不同的，团里长眼睛的都能看见！我虽然嘴上没答应她的追求，可那不是嫌弃她年纪大又离过婚么，我可是头婚！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别的年轻小姑娘也在追求我，我认真考虑一下不过分吧？”
邱连明越说越气，直直指着岑迎春控诉：
“可你怎么能以势压人？我心里都快愿意和你好了，你却公报私仇开除我？想以强权压迫我低头？
好吧，我承认你厉害行了吧？我同意你的追求了。但我也不是招来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你必须得补偿我！
我要你当众向我道歉，并付给我十万块现金，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我都为你哭了你知道吗？你还得亲自请我回团里，我要当领舞！”
“够了！”
顾朝夕越听越不像话，没忍住怒喝一声，制止他的胡说八道。
“你说，是岑迎春主动追求你？有我这样的人才明珠在侧，她能注意到萤火之辉的你？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我跟你摆一起选择谁吧？”
保安神出鬼没上前轰人：
“他也配跟您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吗！您甭跟他废话，这小子纯属脑子有病，白日做梦属于是，我这就送他上医院瞧瞧去。”
邱连明不满他的推搡，挣扎着高喊：
“你们才有病！你们就是眼红我！岑迎春就是看上我了，否则她为啥总找我说话，还趁我练舞的时候摸我？”
岑迎春这会儿终于有了点反应，慢吞吞迸出一句：
“你有啥好摸的，你有八块腹肌吗？”
嗯，一开口就lsp了。
说完还自以为隐蔽地朝顾朝夕肚子上瞅。
真·酒壮怂人胆。
顾朝夕被她贼兮兮的眼神儿看得心里发痒，干咳一声咽下到嘴边的笑意，看着大受其辱的小青年，和声悦色说：
“小同志你误会了，岑团长她那是想给你开小灶，帮你提高业务能力。背着人单独指导你，是不想大家伙都知道你舞蹈差劲，给你留面子。
可惜你还是误解了岑团长的一片苦心，将她的耐心指导，硬生生往歪路上想，没有听进她的金玉良言，业务水平依然没有长进，最后不得不抱憾离开。”
顾朝夕叹口气，目光悲悯：
“你辜负了领导的一片爱才之心呐，邱连明同志！”
邱连明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傻了。
事情是这样的吗？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岑迎春不是在对他欲擒故纵，没有利用手中权利对他进行打压，强迫他向她低头雌伏？
“她当然没有这么想过！”
顾朝夕的话掷地有声，回答了他失神之下的喃喃自问。
“她是个重情义的人，把你们每一位同事都看做家人，费尽心思为你们谋福利，不忍心看见任何一个人掉队。不信你们可着满鹏城扫听去，哪家私人单位福利这样好，又发奖金又发节礼的？
岑团长一个女同志不容易，她一门心思扑在团里，满脑子除了搞事业就是学习，哪还有工夫操心个人私事。你们不要误会她。”
保安瞅见他嘴角的苦笑，不失时机打配合：
“岑老板要真肯松松口，跟咱顾署长早成了，还用等到今天？小子诶，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人家顾署长在前头排着队呢，你好意思往人家屁股后头站？你说说你凭啥？”
边上立正罚站的岑迎春像是被触动什么开关，眨眨眼慢悠悠答：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嘻嘻。”
保安瞅见顾朝夕的黑脸，心下哎哟叫声苦：
姑奶奶您快闭嘴吧，这还不如发酒疯说胡话呢。
一场短暂的闹剧过后，邱连明失魂落魄地被请走，其他员工嘻嘻哈哈说笑着也散了。
杜鹃忙忙地给岑迎春端来一碗醒酒汤，好声好气哄她喝。
岑迎春打个酒嗝，可怜巴巴看她：
“饱了，喝不下。”
小宝拉着干爸手乖乖站旁边瞧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岑姨到底喝醉了没有？
曲终人散。
食堂大师傅和保洁阿姨手脚麻利地把碗盘撤掉清洗，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扫地的扫地。
餐厅里安静下来。
角落里还坐着没动的一双男女就无比显眼起来。
“杜鹃，叫你拿的过敏药呢？怎么还不送过来！过敏不及时给药的话，严重了会死人的！”
郭向阳松开按在女青年手腕上的右手，一双眼不离她浮现不正常红晕的脸颊，着急地扬声大吼。
杜鹃吓了一跳，手里的醒酒汤泼洒出来，淋湿岑迎春的下巴。
“好吵。”
岑迎春不满地揉揉耳朵，额头一抽一抽地疼。
杜鹃赶紧给她擦擦，歉意地将喂没两口的醒酒汤递给边上的顾朝夕，小跑步过去问：
“药我不是早给她了吗？怎么，不对症？她不是海鲜过敏么，就吃了一筷子，及时服药不会出问题的啊。”
郭向阳咬了咬后槽牙，语气无比严肃：
“你确定给她按时服用抗过敏类药物？药物名称呢？剂量呢？服药后观察过吗？杜鹃，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护士？对病人的不负责任就是谋杀你懂吗！”
杜鹃被训得愣神，张张嘴想说什么，看看半倒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何丽丽，到底忍了下去。
人命关天，个人情绪可以先放放。
“那她现在都有什么症状，呼吸困难吗？我帮她做人工呼吸！”
杜鹃伸手要去搀扶何丽丽，被她受惊似的一推，杜鹃下意识地护着自己小腹后退半步。
何丽丽却已经神奇地从郭向阳怀里往这边地上栽去，嘴里凄惶无助地小声喊救命。
郭向阳想也不想地一把捞起她，低头把嘴怼过去渡了口气，当众做起人工呼吸。
杜鹃护着肚子怔怔看着，眼神很奇怪。
周围死一样寂静，落针可闻。
几秒钟又或者几个世纪过后，躺平在地的何丽丽闭着眼嘤咛一声有了反应。
郭向阳顶着一头汗，愤怒地仰头瞪向杜鹃：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她是病人，你就算要争风吃醋，能不能看看场合？你想要她的命吗？！”
岑迎春不知何时挪了过来，端着醒酒汤的碗，默不吭声站在杜鹃身边。
听他还要骂人，岑迎春面无表情把手里的汤碗一斜，剩下大半碗的醒酒汤一股脑全泼俩人头上脸上。
“你干什么！”郭向阳怒吼，顶着一头一脸的汤水，心急地半抱起呛咳不已的何丽丽，先去擦她的脸。
“给你醒醒酒。”
岑迎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违和的霸气（稚气？）：
“你为了一个绿茶骂我女儿，泼你都是轻的。你想和她玩医生病人的游戏，别拖着我们全部人当傻子。当谁没见过海鲜过敏似的，有她这么轻微的症状？你要是不抓紧给她做两下人工呼吸，她都快能不药而愈了！
怎么的，刚才舞台上没演够，拿我们磨炼演技来了？那我实话实说，刚才你这段漏洞百出的表演，我最多只能给四十分，吻戏三十九分，剧本一分。”
岑迎春打个酒嗝，把自己熏得直扇手散味儿。
“我也不管你是早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所以只是吃一小口装装样子；还是不小心中了招，将计就计只吃了一半药，装病不想好得那么快。
总而言之，你刚才的表演恶心到我了，不及格，开除。拜拜了你內。”
她摇摇食指，又指向一脸震惊加迷茫的郭向阳：
“至于你，你想当医生救治病人，那我成全你，省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拿别人撒气。我闺女是你的撒气筒吗？在我地盘上欺负我闺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也赶紧滚蛋！
瞎了眼的狗男人，这种低段位的绿茶都鉴别不出，谁要嫁给你也是完蛋。我闺女不跳你这火坑，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慢慢悠悠说完，不理会神色各异的众人，拉起杜鹃凉沁沁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肃容端坐的顾朝夕面前站定，打个酒嗝，推着杜鹃上前，笑容可掬问他：
“老顾，你要媳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