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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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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台递来橄榄枝,看着很诱人,岑迎春却不敢随便就接下。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众所周知,总台汇聚的是全国范围内的行业人精,人尖子里的人尖子,内卷必然十分严重。

    别的不说,光是某次春晚直播时的四张白纸稿事件,就足够劝退她了。

    但是吧,人家副台长亲自对她发了邀请,甭管最后是啥待遇吧,总归是看得起她,不好不给面子。

    岑迎春心思百转,自己那点子智商也不敢跟人家斗心眼耍嘴皮,干脆祭出拖字诀,借口说这边定好了过年期间的拥军慰问演出,实在走不开,好言好语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上,岑迎春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还有些惊疑不定。

    刚才她这样说还行吗?会不会得罪人?她不会被封杀吧?

    越想越提心吊胆,岑迎春实在憋不住,拿起电话给海关署拨过去。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顾朝夕沉稳淡然的声音,岑迎春鼻子一酸,像是小孩儿找到了娘,委屈巴巴告状:

    “顾朝夕,是我,岑迎春,我可能惹祸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不着急。”

    顾朝夕声音里多了些什么,听起来格外可靠。

    岑迎春想也不想地把刚才跟总台副台长的通话,一股脑给他学了一遍。

    她重生之后记忆力好得过分,刚才电话里俩人一来一回说了些什么话,半个字不漏地全记下来不说,甚至连语气、停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顾朝夕安静听她说话,并没有中途打断。

    秘书敲门进来送文件,见他正在忙,比个加急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过来,翻开文件叫他签字。

    顾朝夕一目十行扫过,觉得没问题,熟练地提笔签字。

    秘书合上签好的文件,轻手轻脚地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顾朝夕一心二用,并未遗漏岑迎春话里的要点。

    他常年在终南海工作生活,算得上见多识广,哪怕只从她模仿来电人的语气腔调,不用细听具体内容,都能大概推测出这其中的猫腻。

    看来他上回的小动作惊动了台里某些人,想要借机打探岑迎春背后虚实,进而跟他搭上线?

    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玩得挺不错呀。

    可惜心思没用对地方。

    顾朝夕一秒有了决断,却偏偏不诉之于口。

    他闭上眼仰靠在沙发背上,细细听电话那头女人带着点小哭腔的絮絮说话,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大白兔子似的,眼睛红红的可人儿爱。

    “你有没有在听?”

    对面岑迎春一股脑说了四五分钟,却得不到一声半声回应,顿时不满地控诉。

    顾朝夕捏着眉间,嘴角挂着点享受的弧度,一本正经回应:

    “我在听,你继续说。”

    岑迎春顿了下,着急发慌的情绪占据上风,也顾不得探究心底生出的点点异样,又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直学到她怎样挂的电话,挂的电话动静有多大,挂完电话又过了几分几秒给他打的电话,她这才算是告一段落,期待地问他:

    “我说的没毛病吧?会不会得罪人?”

    顾朝夕轻笑一声,睁开眼,望着办公桌对面墙上“廉洁奉公”的行草大中堂,放缓一点语速,温声安抚:

    “你态度没问题,很礼貌。”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得到他一句肯定,岑迎春大松口气,捋着胸脯安抚受惊了的小心脏,到底忍不住吐槽:

    “和你们这些当领导的说话真费劲,都不知道哪句话里头埋着坑。像我这种直肠子的人,什么时候得罪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累得慌。”

    顾朝夕眯起眼,语气不变地问:

    “你们?我也包含在内?”

    岑迎春又顿住两秒,不情不愿坦白:

    “和你说话倒是还好了,起码我不过脑子说话,你也没有真的跟我计较过。”

    他只会张嘴讨礼物,压根不肯吃半点亏。

    顾朝夕露出个放松的微笑,坐起身,手里转两圈钢笔,瞥一眼左手腕的手表,五分钟后要开会。

    “你知道就好。我还在上班,咱们长话短说。你打电话过来,不单单是想问我你说话有没有得罪人吧?是不是还打算咨询我的意见,要不要接受总台的邀请?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岑迎春纠结片刻,心一横说了实话:

    “总台谁不想去?有这个机会我都觉得上辈子烧高香了好吗。可是我心里头没底。

    一是觉得我自己水平有限,现在过去吧,德不配位,肯定要受排挤,工作环境不会如意;二一个吧,那领导说话总打官腔,张嘴理想闭口情怀的,就是不说实在的,职务待遇都没个准话儿,我觉得,不靠谱。”

    她小声吐出最后仨字,做贼心虚似的捂着电话左右瞄瞄,生怕被人录音举报似的。

    顾朝夕眼中浮现一抹意外,手里钢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随意画着。

    “你的直觉很敏锐。”

    他先肯定了她的想法,声音里带着点愉悦:

    “我的想法跟你类似,说明你也有做领导的潜质,你大可不必这样忧心忡忡妄自菲薄,处理得很不错。”

    包括电话里跟人的应对,以及事后立即向他求助的做法,全都可圈可点。

    岑迎春翻个白眼,懒得听他打官腔。

    当她没听过好话?上辈子她赶时髦学人追星的时候,彩虹屁吹得比他还响!

    可有什么用?

    “你意思是说,你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是呗?那我拒绝得没错了?想想还有点小心痛。”

    那可是总台!

    顾朝夕随意给笔下的兔子描上红通通的大眼睛,一点留白像是眼睛里头闪着的光芒,就像她此刻在他脑海中生动活泼笑语嫣然的俏皮模样。

    像个一惊一乍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对,我也不建议你去。倒不是顾虑待遇编制方面的问题,这些我能帮你解决;而是你说的,过去后工作环境如不如意的问题。

    你不适合去那种复杂的环境工作,现在就挺好的,没那么多约束。

    再说了,你不是还想考大学吗。真要去了那边,适应新工作就会占据你大半精力,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挪不出时间来充实提升自己,那么势必会在以后的单位评优转正方面占据劣势。

    你很可能会被淘汰解聘,或者被闲置放逐,领着微薄的保底工资虚度时日,失去大好前途。”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好吧,他确实有意把话说得严重了些。

    有他在背后保驾护航,她再惨也落不到被人打压欺负扫地出门的地步。

    他只是想留下她,毕竟他跟着她过来了,起码要在这边干满一年攒些政绩再走,她得在这里陪他。

    岑迎春不知道男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卑劣心思,顺着他的话设想了一下,大白天的激灵灵打个寒颤。

    果然是裹着甜蜜外衣的荆棘陷阱对吧?

    “我明白了,我肯定不会去的!”

    至少在她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不行。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得让人瞧得起!

    岑迎春吐出口气,一身轻松,还不忘跟他道谢:

    “谢谢你的建议,很有用。那啥,耽误你上班时间不好意思,你今天晚上还加班不?我想亲自做顿饭谢谢你。”

    顾朝夕手里钢笔一顿,瞄一眼桌上堆积的一摞文件估摸了下厚度,觉得能挪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跟她吃顿晚饭,大不了晚上回家再加个班。

    “行啊,我想吃京酱肉丝,你会做吧?”

    “没问题!那你先忙吧,挂了。”

    岑迎春一口答应,挂上电话。

    这回她不吐槽他自来熟地点菜了,请客吃饭遇见这样省事的客人是运气。

    心情放松下来,岑迎春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总台都邀请我过去工作了,这说明我的优秀已经隐藏不住了,嘿嘿。

    岑迎春蓦然有种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的怅然。

    这时候真希望冒出个懂事的人才,追着她屁股后头问:你脸怎么红了?

    她必定一摇脖子答:容光焕发!

    别人再问:遇见啥好事了?

    她就故作谦虚地说:没啥,刚才总台副台长亲自打电话,邀请我去总台工作。

    等捧哏的大呼小叫吸引更多人来围观时,她再故作淡然地一摆手: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一份工作邀约罢了,我思量了下觉得不合意,已经拒绝了。

    说完,她环视一圈呆若木鸡的吃瓜群众,在所有人震惊崇拜的目光中,飘然走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嘿嘿,嘿嘿嘿。”

    岑迎春想得入神,不小心笑出声来。

    王飞鸿敲几遍门没听见她答应,还以为她没在办公室里头呢。

    刚想走,又隐约听见里头有动静,怀疑里头进了贼,王飞鸿猛地拧开门,正好对上一脸傻笑的岑迎春。

    王飞鸿:……

    岑迎春:……

    “你一人儿躲这美啥呢?”

    王飞鸿四下踅摸一圈,没见着旁人,带上门走过来问。

    岑迎春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接过他递来的统计名单,扫一眼后签上名递还给他,瞥见桌子上拆开包装的京八件,有了主意:

    “被你看出来了。嘿嘿,你也知道我家里以前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离婚后仨孩子都没跟着我,还跟我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我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着小白眼狼的面儿了,没想到今天大儿子文钟亲自给我送年货来了。

    我看那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臭德行就来气,我没再继续惯着他,啪啪啪扇他三个大嘴巴子。嘿嘿,真特么的解气!”

    岑迎春越说越来劲,大方地拿出一块印着禄字的糕点递过去,殷勤劝他尝尝。

    王飞鸿看她这副眉飞眼笑扬眉吐气的得意模样,也忍不住跟着哂笑一声,却没接她的点心:

    “确实难得。上回我去京城你婆家那头,就觉出你这仨孩子不咋地。小文毓还好点,知道问问你这个亲妈;文灵那丫头那股子别扭劲儿就别提了,跟个泪包似的,动不动掉眼泪,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

    最愁人的就是这个文钟,客人来了,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对你这个亲妈也见不着半分尊重。”

    王飞鸿一一数落,不解地问岑迎春:

    “看你也不像是那样糊涂人,偌大的一个歌舞团都被你管束得明明白白的,上上下下上百号人全都对你俯首帖耳指哪到哪的,你咋连仨小屁孩子都教不好?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这个当妈的溺爱孩子,孩子犯错了也舍不得教育,这才把他们给惯坏了对吧?”

    王飞鸿回想起自家老爹虎虎生风的武装带,脸色一阵扭曲,盯着她软绵绵的右手,试探着问:

    “你才扇他三巴掌就美成这样,不会是头一回打孩子吧?”

    岑迎春讪讪承认:

    “从小到大,我没动过他们兄妹一根手指头。”

    王飞鸿惊了。

    世界上还有不打孩子的家长?

    震惊过后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你傻啊?棍棒底下出孝子,老祖宗传下来的祖训你都不听?难怪你没把孩子教好,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岑迎春被当面指责,有心想反驳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干脆白眼一翻,点心往前一递,塞住他的破嘴。

    “吃你的点心吧!”

    不会说话就少说,扎不扎心呐。

    王飞鸿噎得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嘴里一口点心,报复似的又拿走一块带福字的:

    “这块我拿回去给我媳妇儿!”

    说完拿起东西就跑。

    “臭小子还知道疼媳妇儿。”

    岑迎春轻骂一句,嘴角上扬。

    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好像就在不几天前,王飞鸿还是那个只知道追着美人屁股后头跑的小花痴,现在却已经变成媳妇不离嘴的好老公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再想起文浩然。

    平心而论,文浩然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绝色。

    他的长相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华国主流帅哥,反而跟后来曾经大行其道的花美男风格类似。但也不是那种脂粉气浓郁的娘娘腔,而是浸满了书香气的高雅公子。

    也不准确,文浩然可没那股子陌上公子温润如玉的雅致劲儿,更多的是那种目下无尘心无旁骛的疏离淡漠,像是一心沉迷修炼不通世务的神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王飞鸿能迷上他不足为奇,颜狗本性,身不由己,岑迎春表示理解。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识过文浩然那样的绝色,再想寻个更出色的美人儿就难了。

    起码歌舞团这边一水儿的漂亮姑娘小伙,比起文浩然来,都还差了点意思。

    因而想叫王飞鸿继续移情别恋,有点困难。

    岑迎春其实挺替这小两口捏把汗的,毕竟姜雪长得也就中等偏上,真不是王飞鸿的菜。

    加上俩人原本也是搭伙过日子,能不能长久还真不好说。

    但这种事情吧,岑迎春一个外人也实在不方便问,就连偶尔听人说句小两口的八卦,她也只敢默默吃瓜,不敢乱掺和。

    今天看王飞鸿这样,岑迎春突然觉得,这小两口的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最起码,王飞鸿展现出来超出想象的责任心,这就足以维持一个家庭的稳定了。

    你说爱情?

    嗐,那么奢侈的东西讨论起来没意义,保质期还那么短,都特意为它造了个“七年之痒”的词儿出来,不正说明了爱情的不可靠?

    聪明的人会选责任心强的人作为人生伴侣,起码爱情的热度退却后,还有人品作为一段关系最后的保障,不会叫你输光光。

    说远了。

    她一离婚妇女单身贵族说这些人生哲理干嘛,她不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岑迎春哂然一笑,哼着歌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配上点心零食,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时间。

    这才叫生活啊,重生人士当如是。

    可惜美好总是短暂的。

    一杯红酒还没品完,办公室门再次被砰地推开,露出保安那张熟悉的为难面孔:

    “老板,这人说是你亲弟弟,非要闯进来找你,拦都拦不住,你看?”

    后头胡子拉碴的岑继业一瞪眼,猛地将人推开:

    “一边儿去!我找我姐,你个狗腿子狗仗人势的敢拦我?我叫我姐开了你信不?”

    不速之客又上门,岑迎春面色一沉,手里的点心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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