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其子必有其母
即便岑迎春有心露一手,但这个妆还是不能化的。
理由很简单。
“不介意的话,我喊您一声姐吧?”
她寻思了下,勉强找了个不太失礼的称呼。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喊一声小姐姐。说起来,以后几十年当真“创造”出了不少网络流行语,汉语言果然博大精深。
王飞鸿第一个表示反对!
“那不行,我管你叫姐,你管我妈也叫姐,这不差辈了吗?”
肖剑玲瞪儿子一眼,金毛立马变藏獒:
“咱们各论各的!去去去,别捣乱。赶紧把饭做了,都啥点了,没见我忙着呢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王飞鸿皮皮答应一声:
“做饭可以,喊她姨没门啊,明明我先认识的。”
说完眼珠贼贼一转,建议:
“干脆你就直接喊她玲玲,喊小名更亲切!”
“滚蛋。”
肖剑玲笑骂,扬手佯装要打。
“得嘞。”
王飞鸿配合地跑走。
少了儿子耍宝,肖剑玲脸上表情稍微收敛,笑说:
“这孩子,都被我跟他爸给惯坏了,说话做事不像个样子,你别介意。你就喊我肖大姐吧,甭理他。”
岑迎春从善如流改口,没说王飞鸿什么。
话说回来,如果人家真觉得自己孩子做得不对,就不会叫她来包容别介意了。
难怪能惯出王飞鸿这样不怎么守规矩的孩子,“熊孩子”背后肯定有“熊家长”。
“肖大姐,不是我藏私不舍得教,这不是时机不对嘛。您这几天还是保持憔悴的面容更合宜些?”
岑迎春诚恳地望着对方,话算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虽然肖剑玲回到自己家来,关上门还有说有笑的,但她浮肿的眼皮、嘴角的燎泡还有眼底的血丝,都十分明显,实打实地显示出主人的疲惫,与悲痛。
想想她身上的职务就明白了,一厂工会的主席,大小是个干部,肯定要以身作则,为底下职工带头树立榜样的。
至于私下里的轻松状态,很可能就是真情流露,也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
谈不上虚伪作戏,大概就是王飞鸿之前所说的那一套道理,有其子必有其母嘛。
岑迎春表示很理解,毕竟她也是少数在这样的日子里还有心思打扮自己的人,且不带哀容。
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回,就很难再有最初的感动,尤其对历经沧桑重生回来的岑老太太而言,死亡当真不是件值得大哭特哭的伤心事。
说不定那位也重生了呢?
更何况她还离婚了,这还不值得庆祝?
这些心思都只能压在心底,无法对人言。
岑迎春冲同样“另类”的肖剑玲眨下左眼,对方只愣了一秒,随即笑了,心照不宣。
“也对,我这会儿确实不需要好气色,等下回的吧。”
肖剑玲语气里满是遗憾,站起身,目光还流连在岑迎春脸上。
岑迎春主动提议:
“我一介草民,是不在意这些的。要不,我再重新化一个,您看看?”
肖剑玲本着无鱼虾也好的心态,欣然同意。
岑迎春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当着人的面先卸妆。
“化妆品里多少有些化学成分,长久带妆对皮肤肯定有所损害,所以每天的洁肤护肤不能偷懒,养成好肤质,上妆也更服帖更持久更自然。”
她边卸妆边解说,自然而然模仿短视频里美妆视频主的词儿,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当然,这会儿她手边没有专门的卸妆油,甚至连洗面奶都没有,只好拿香皂替代。
“香皂去污能力强,但直接用来洗脸的话,皮肤会干干的很紧绷,所以最好先在手心里搓出丰沛泡沫,用泡沫来洁面。”
她一步步解说,言无不尽,甚至有意提起想做一款不伤皮肤的洗面奶,如今已经有了点想法,还在进一步尝试改进中。
肖剑玲看得目不转睛,并没有心急地接她的话茬,先看疗效么。
岑迎春花了十多分钟才洗完脸,接过肖剑玲递过来的崭新白手巾,并没有大力擦脸,而是轻轻按在脸上吸干水分。
肖剑玲看得暗暗咋舌。
看她这个细致温柔的样子,当真比呵护月子里的小婴儿还小心。
从来不知道洗脸也能有这么些个讲究,不是撩两把冷水,打一遍香皂,再冲两遍水,最后拿手巾两把擦干净就完事的吗?
嫌皮肤干,擦点雪花膏不就得了。
比不了,真比不了,活该人家皮肤好显年轻,这都是拿平时工夫换的啊。
岑迎春将脸上水渍吸干七八分,将白手巾轻轻搭在脸盆架上,抬起还带着两分湿意的脸,转到向阳处,指着眼角示意。
“卸了妆,皮肤的真实状态就暴露无遗,眼角的细纹很明显吧?”
肖剑玲下意识凑近看看,轻轻点头,没说话,只拿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对她接下来的“变年轻术法”更期待了。
岑迎春被这样隐含惊叹崇拜的目光看着,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有心露一手,不让“粉丝”失望。
她打开黑色皮质坤包,掏出补妆用的小化妆包,将里头的几样化妆品掏出来,一一摆在化妆台上。
“这,这么多?这些都要往脸上抹?”
肖剑玲狗狗眼睁得滴溜圆,话都有些结巴了。
话说化妆不是只要搽个雪花膏,描个眉涂个红嘴唇就完事的吗?顶多再涂个红脸蛋!
这瓶瓶罐罐又是笔又是刷子的,是要闹哪样,唱大戏?
岑迎春抿嘴笑笑,利落地先挖出一坨珍珠膏,又倒进几滴凡士林油进去调和,充当面霜。
她不再解说,对着镜子按部就班来。
动作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中带着些独属于女性的温柔妩媚,把个性子风风火火的肖剑玲都给慢慢看住了。
真好看。
连化妆的过程都这么好看。
阳光亮灿灿地照进来,给对镜梳妆的女人添上一层光晕,如描如画。
岑迎春自顾化着,面霜、粉底、遮瑕、眉毛、眼线、高光、阴影、口红、腮红,还有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背手腕,一丝不苟,一气呵成。
最后对着镜子轻轻抿抿唇,发出清晰的一声啵,她满意地勾唇一笑,放下刘海整理发型,完工。
“怎么样,我好看吗?”
她略歪一下头,嫣然一笑,眉眼间尽是自信明媚。
“好,好看。”
肖剑玲早看呆了,下意识咽口口水说道。这副颜控的模样,当真跟她儿子是一样一样的。
岑迎春噗嗤一笑,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便如同枝头盛放的红玫瑰,秾艳馥郁。
“我c!”
王鸿飞不知道啥时候过来,冷不丁爆了句粗口,满眼如出一辙的震撼!
“这,这是我春姐?发生啥事了,我就炒俩菜的工夫,你就给我大变活人了?”
岑迎春被逗得忍俊不禁,白他一眼,风情万种的。
“别瞎说,我就是换了个妆而已,哪有那么夸张,不还是我?”
王飞鸿跟小狗似的围着她转了三圈,摇头晃脑地感叹:
“这要不是衣裳没换,又有我妈在这看着,谁敢认?说你是香江宝岛那边来的女明星也有人信啊,是不妈?”
“没错!”肖剑玲重重点头附和儿子的话,伸手想摸又不敢的,纠结无比。
要不是儿子一惊一乍地在旁边作证,她真要怀疑自己眼神不好使了。
这已经不能以化腐朽为神奇来论了,就儿子说的,大变活人!
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不过就是脸白了些,眉毛黑了些,嘴唇红了些,怎么就感觉脸更小了,眼更大了,就连嘴唇都跟熟透了的樱桃似的,叫人特别想凑上去咬一口呢?
这不科学!
鱼尾纹呢?眼泪沟呢?法令纹呢?
“开了眼了,真心开了眼了。”
肖剑玲喃喃,小心翼翼抓起美人的手里外摸摸确认,手心里的茧子还在,还是那个人。
是眼睛欺骗了她?眼见为实真的可靠吗?
怀疑人生的不只肖剑玲一个,王飞鸿同样大受震撼,颜狗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这尼玛真是个活妖精!娶一赠二,赚大发了!
“春姨你大姑娘今年也有十五了吧?长得跟你像不?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未来女婿?”
好么,这就改口喊姨了。
岑迎春哭笑不得,沾沾自喜的同时竭力维持矜持,坦然说:
“我跟孩子她爸离婚了,仨孩子都跟那头,你要想追,得去京城。”
王飞鸿眼睛一亮,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肖剑玲到底见多识广,当先回过神来,热情拉着美人的手,亲亲热热坐到沙发上说体己话,先瞪眼赶走煞风景的儿子:
“饭做好了?几个菜?我春妹头回上家来吃饭,必须得招呼好了。赶紧开两瓶橘子罐头,再去买点猪头肉炸小黄花鱼,顺便上你奶家看看做了啥好饭,端一碗过来添个菜,没点眼力价。”
岑迎春正要说不用忙,已经吃过了,被肖剑玲截断。
“春妹你不用跟我客气,早就想请你了。你家的那个案子破了,我家老王立了好大一功,说是有希望往上头动一动。
我家老王说了,这次的案子原本底下根本没重视,是你坚持报案,才汇报上来立案侦查,这次的功劳哇,有你的一份。”
岑迎春意外挑眉:
“案子已经破了?”
这效率够高的。
肖剑玲盯着她脸看,怎么都看不够:
“可不是破了?你那口子,哦不,是你前夫,他身份特殊,保密级别高,上头十分重视,有人敢祸害他的子女,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不,全省系统全力破案,可不就快么。”
说着她又关心地问:
“你咋跟他离了?其实你在上头也挂了号的,同样受到保护,这离了婚,可就亏了。”
这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岑迎春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出淡淡的温馨关怀。
“长期两地分居,感情淡了,再加上婆家孩子的,实在过得不顺心,就离了。”
肖剑玲整个人都偏到她这头,压根没劝复合,摸着她手感叹:
“唉,你也是难。不过这会儿离婚的不少,好些个知青找着门路返城,就把乡下的老婆孩子撇下走了,不稀奇。
咱还年轻,又长得这么俊,再找一个也不难。何况你还有这手艺。”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端正脸色提议:
“对了,回头我们工会组织文艺汇演,你可得帮帮姐的忙,替咱们化化妆,也给咱们厂拿回个第一来。
姐不白使你的,开工钱,高高地开,我跟厂长去谈!”
“那就谢谢玲姐了。”
岑迎春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