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不仁我不义
真贩人是不行的,哪怕贩的是罪大恶极的人贩子也一样;屠龙的少年最后也变成恶龙的话,那也太可悲了。
法治社会,一切自该交由法律制裁。
岑迎春整了整枕头,闻着枕芯散发着今夏新麦碎秸秆麦糠特有的清香,伸手又抓过旁边脱下的秋衣,草草叠起垫在枕巾上。
明天得踅摸点荞麦皮填枕芯,这个太扎人了。
枕巾也得换,料子不算顶好,还都洗得发硬了,也不知道是用过几年的旧东西了,不会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吧?她大闺女今年都十五了!
过过几十年好生活的岑老太太,容忍不了现如今这样差的生活品质,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善生活。
钱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留着也是遭人惦记。
明天必须跟娘家把这些年的烂账给清了,她可不是以前耳根子软没见识的扶弟魔了。
睡觉,养精蓄锐!
岑迎春母女三个一夜好眠,许海燕这边却抓心挠肝地不好受。
planb再度夭折,令她有些挫败。
那俩赌徒招惹了硬茬子,再不还赌债就要动刀子了。相比较少个手指头或者被逼着卖房子卖老婆孩子的,他们肯定更乐意铤而走险想辙弄钱,而且是越快越好。
文灵简直就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小肥羊,从她身上能榨出不少油水,还清他们的赌债绰绰有余,说不得还能小赚一笔,这买卖不干白不干。
这些许海燕都已经借着跟同伴说笑的机会,明明白白透露给他们知道了,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他们会心动乃至行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文灵龟缩着不挪窝哪行?
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她家绑人吧?那不擎等着进局子么,赌徒又不是傻子。
怎么办?连闵建军这个小白脸都不好使了,文灵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许海燕暗骂两句,绞尽脑汁,辗转反侧。
与虎谋皮这事儿她也担着风险,贼不走空的道理她懂,万一歹徒没把文灵弄到手,转而盯上其他目标,她不是也有危险了?
不,必须得是文灵,否则她就算白谋划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黑暗中,许海燕大睁着双眼,眼中全无一点睡意。
心头大患不除,她哪里睡得着?
身边许老太太胡噜打得震天响,将她本就不清晰的思路震得稀碎。
许海燕烦躁地坐起身,扯起被头将死老太婆脑袋蒙上。
有被子隔一层音,鼾声变得闷闷的,又响一阵后突兀地停下。
许老太太梦里咕哝句梦话,掀开被子夹在腋下,伸出只白胖的光膀子晾在外头,翻个身又睡着了。
安静不了半分钟,鼾声又起。
许海燕烦得想踹她两脚。
要不是她现在没钱跑路,何至于委屈自己个儿还呆在许家做小伏低?
童养媳的名声难听不说,许家人还不把她当人看,张嘴闭嘴把养大她的恩情挂嘴边,拿她当伺候人的小丫头使,真当家里有皇位继承啊?
穷人多作怪,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许海燕烦躁地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这糟心的许家她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昼夜交替,鸡鸣天下白。
岑迎春睁开眼,就着窗帘透进来的熹微晨光,躺着醒了醒神。
哦对,她重生了,难怪又听见鸡叫。
农村养鸡养狗的人家多,一家的叫唤了,旁人家的立马跟着凑热闹。
尤其早上鸡打鸣,像是跟谁比赛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嗓门高,不把全世界的人吵醒决不罢休。
比闹钟好使。
岑迎春没急着起身,先平躺着伸伸懒腰活动下腿脚,据传这是打从乾隆帝那传下来的养生秘诀,那位可是长寿的主。
赖了会子床,简单活动下身体,岑迎春这才慢悠悠起床穿衣。
也没急着叠被子,只随手把被子掀开。都睡一晚上了,肯定排了不少废气,通通风散散味儿先。
岑迎春先上了趟厕所,憋着口气快速解决完生理问题,立马冲出来对着院里菜地里绿油油的大白菜呼吸新鲜空气。
特么上个厕所跟渡劫似的,这谁受得了?
必须改旱厕,立刻马上!
岑迎春重新安排待办事项的优先级,将修整厕所排在第一位。
不急不行。
过完八月十五,那位离开的消息也该公布了,举国哀悼,谁还有心思给她家做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大概只有小半天工夫?
工期太紧,没办法,氪金吧,多雇点人抢进度,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
老家这边干泥瓦匠的是哪家来着?
岑迎春边找存折,边搜寻记忆。
好像是姓金还是姓晋?
算了,直接问于彩凤打听吧。
记忆有些久远,岑迎春没为难自己个儿,翻开存折打开看看,微微挑眉。
倒是比她预想的多多了,足足有五千块存款,放在这年头可不是笔小数目,半个万元户。
只可惜,存的死期,取不出来。
难怪这钱没被娘家薅干净,原来是有这道防护。
谁这么有先见之明,真是干了件好事。
岑迎春心情不错地将存折放回去,跟捡了笔外快一样。
文浩然工资高,他那个工作性质特殊,成天关在研究所里,吃穿都有专门人照顾,也没个花钱的地方,每月工资就都打到她账上了。
她倒是还惦记着每月往婆家寄些钱表孝心,只是公婆他们自己个儿都有工资退休金,真不差她这一点,没要,说留给孙子孙女花用,还回过头隔三差五地给他们娘几个汇钱。
因而岑迎春是真没缺过钱,不然也没资格当扶弟魔不是?
岑迎春自嘲地笑笑,翻出一个大红色的钱夹。
嗯,也是结婚那会儿文浩然买给她的。
钱夹质量很好,过去这么些年也不见破损,足见保养用心,闻着还有股淡淡的皮革保养油的味儿,混杂着点玫瑰香,倒是不难闻。
岑迎春对香水这东西不感冒,总觉得还不如驱蚊花露水实用。
文浩然送她的这瓶玫瑰香型香水还是国外带回来的,她没喷过几回,也没合适的场合用这洋玩意儿。
要不是怕人骂,她这会儿倒是想拿去喷厕所,当空气清新剂使。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那么熏人的臭味再混上浓烈的香气,正常人的鼻子肯定受不了,她不作死。
岑迎春漫想着,轻抚皮夹极具质感的皮面,嘴角微微抿起。
好东西就该及时用,一直束之高阁反而浪费。
这话好像还是许海燕跟她说的,叫她别给家里新买的真皮沙发套上防脏的沙发套,明明一起配套买的沙发套又贵又漂亮,偏要再套上个丑不拉几的套子,这不是画蛇添足么,沙发都要委屈哭了。
岑迎春直到现在,也觉得儿媳妇这话说得有道理,不然也不能把她哄得言听计从的对吧?
这钱包也别舍不得用,明珠蒙尘锦衣夜行终是不美,总一个人躲家里偷摸欣赏,那不成守财奴葛朗台了?忒不大气。
明天就拿这钱包逛百货商店去。
岑迎春想得挺美,可惜现实骨感。
钱包里寥寥几张票穷酸得叫她直皱眉,还大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外币,一张张新崭崭的,花红柳绿的,一看就是特意收藏的。
不用问,肯定还是文浩然给她开眼界的,被她当做宝贝珍藏起来了。
岑迎春很有些新奇地拿出来一张张看了看,怎么都想不起这些钱后来去哪了。
好像自打搬家那会儿忙忙乱乱的,就给整忘了,后来也再没见过。
包括那个五千块钱的死期存折。
当时帮她搬家的可都是她娘家人。
岑迎春眼神微暗,不用想都能猜出这里头的猫腻。
还真是一窝喂不饱的吸血虫,拿她当啥了,有这样对待自家人的么?
岑迎春重重吐出口气,眼底一片寒凉。
你不仁我不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一报还一报!
特么的想想还是好气。
她上辈子到底吃过多少亏?真是太傻了。
心塞塞的岑老太太磨了磨牙,琢磨怎么出这口气。
这辈子要还活得这样窝囊,她还不如直接自我了断算了,重生来干啥?为了受二茬气?做梦!
岑迎春冷哼一声,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啪地合上钱夹,岑迎春找出那张银行存折一起放进书包,扭头先去了西边邻居家。
于彩凤已经起了,正在灶上忙活,院子一角小砂锅里熬着中药,满院子的药味儿。
听见动静回头见是她,于彩凤坐小板凳上往灶膛里添把柴火,徐徐拉着风匣鼓风,仰头亲热笑着问:
“是迎春啊,吃了吗?这么早过来有事?”
岑迎春也不多废话,把想找泥瓦匠该旱厕的事说了,特意强调加急加钱,最好今天头晌就能整好。
于彩凤想了想,对她说:
“你要这样说的话,这事儿也好办,只要钱到位,人还不有的是?我跟你说过没,我娘家老姨父可是老把式,带过好些个徒弟,这活儿包给他,管保给你整得利利索索。”
岑迎春一口答应下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于彩凤还欠着她好大的人情,不怕她不尽心。
于彩凤便喊来二小子看着锅,她自己风风火火地出门回娘家喊人做工,围裙都没顾上解。
解决掉这头一桩事,岑迎春又转去大队长家,情真意切地诉了番苦。
大队长都听傻了:
“你说啥?这些年你娘家从你手里拿走多少钱?三四千?他们拿去咋花了,生啃票子啊?这太离谱了,你真没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