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分班的第一个月，一班总共面临三项任务。
其一，重新出一期黑板报。
其二，选出正式班长。
其三，班级大扫除。
关于第一件事，首先得选出黑板报负责人。
在这一点上，全班同学的意见无比一致。
这项光荣的任务毫无悬念地落到了三位同学身上：万芥舒、尹见素，还有语文课代表杨羽萱。
万芥舒画图，尹见素写字，杨羽萱撰稿。
关于第二件，选班长放在周五的班会课，由一班头目老徐主持。
至于第三件，大扫除全年级统一进行，在周三下午开展。
学生年代的幸福实在很纯粹。
比如现在，可以一整个下午不上课，全楼层都沸反盈天。
尽管等会儿面临着体力活，群众的热情也无比高涨。
具体执行时，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一起开展，完美实现效率最大化原则。
从三年前开始，一中的教室就全面配备了无尘粉笔，水溶性的。
趁着教室大扫除，清洁用具齐全，三名黑板报成员各拿着条抹布，打湿，先把上个学期的黑板报擦掉。
三人中海拔最高的是尹见素，一米六五。但她也够不到黑板最上面那块。
她微微仰头，看了眼黑板顶，又侧了侧身子，看了眼旁边的人。有点好奇不到一米六的万芥舒上学期为什么要把黑板顶画满。
小万同学眨了眨眼，成功读出对方的疑惑，并作出解释：“上学期画上头了，挪了五次板凳。”
五次，也不算很多。
尹见素回到自己的位置，打算把椅子拖过去。
椅脚被后桌陈安生伸出的长腿勾住——
“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你生哥。”
尹见素也没客气，爽快接受对方伸出的橄榄枝：“谢谢生哥。”
陈安生懒懒散散直起身子，迈着一米的大长腿往后黑板走去。
顾慕尘看见，愣了片刻，也跟在后头。
周围位子全空了。
赵珂宁坐在椅子上等卫生委员分配任务，总觉得哪儿有点没对。
之前是哪个姐妹跟她说顾慕尘是高冷系男神来着？怎么感觉他还有点热心呢？
有点热心的顾同学很快跟着陈同学到了后黑板。
万芥舒默默比量了下自己和两个男生的海拔差，有点忧伤。
杨羽萱则乐开了花，一会儿看看左边的顾慕尘，一会儿看看右边的陈安生。
两个男生都浑然不觉。
陈安生朝尹见素伸手，示意她把抹布递过去。
见状，杨羽萱顺手将自己手上的那条抹布给了顾慕尘。
顾慕尘接过，又看了眼陈安生——脸上还是一副浑不正经的模样，猜不透心思。
他忽然有些好奇，陈安生和尹见素，谁的伪装功夫更厉害？
顾慕尘思考了几秒——应该是前者吧。连自己这个发小，有些时候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至于尹见素，顾慕尘大抵比现在的女生还了解她自己。
除去经历颇显神秘，让他摸不着头脑，女生本人并不难懂。还是寡情少欲的一个人，从未变过。
并且，尹见素现在的伪装其实并不高明。
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太少了。
总结下来，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开心，一类是平静。
少数情况下，她会在陈安生赵珂宁等人的嘴欠下带点无语。
但有两种情绪，绝对不可能在她的脸上显露。一种是愤怒，另一种是悲伤。
这两种情绪，尹见素连装都懒得装。
她根本不把任何事物挂在心上，更不屑于为此学着表现出内心波动的模样。
不对——她真的不挂心任何事么？
顾慕尘回忆起五年前看到的那页纸，“尹见素”三个字上面还写着另外一个名字。
以她的傲气与漠然，能把别人的姓名添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无疑是突兀的。
却又异常和谐，好像这两个名字天生就该放在一块儿。就连拼音缩写的三个字母都相同。
五年前他没想出来原因，五年后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那个人如此优秀。
小时候他尚且还能幼稚地把尹见素列为头号竞争对手，暗地里与人一争高下。
长大之后，他面临的，居然是“如何摆脱别人接班人称号”这样的苦恼。
不过……尹见素五年前就认识那个人了？
到一中也是因为他么？
第二个猜测才冒出，顾慕尘就反应过来这有多经不起推敲，暗骂自己蠢货。
他擦完黑板，没留在原地，到前面加入大扫除。
陈安生揽着他的肩膀，走在旁边。
顾慕尘拍掉对方的爪子，言简意赅：“脏。”
陈安生反手就在他校服外套上擦了一把。
顾慕尘顺势来了记擒拿手，又被陈安生敏捷地躲开。
杨羽萱望着两人般配的背影，露出无比猖狂的姨母笑，直捶大腿，看得旁边小万一愣一愣的。
等两个帅哥走远了，杨羽萱调整好状态，开始构思本次的文稿。
这学期，高一年级黑板报的主题是“不负少年时”，特别戳她。
杨羽萱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抬了抬下巴：“咱的标题就定‘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咋样？”
另外两个人都投了赞同票。
杨羽萱比了个“ok”的手势，“我半个小时就把稿子整出来，你们先搞底图吧。”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位子。
万芥舒有被语文大佬秀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校刊的编辑？”
“是的。”
万芥舒眼冒小星星：“好牛。每次刘老师念她跟刘芳婷的范文，我都感觉她们完全可以跟文科班的大佬pk。”
尹见素点了点头：“的确很厉害。”
这是女生少有的发自肺腑的赞扬——主观题部分一向不是她的长板。她只会套上模板，答上一些毫无灵魂可言的句子，将语文这门科目的分数维持在相对可观的分数范围内，但无法突破140分。
因此，相较于竞赛班的牛人，尹见素个人一直觉得语文大佬更厉害。
“我每次写作文都要憋好久。”万芥舒的脸皱成了包子。
尹见素安慰对方：“我之前也这样。”
好在，万芥舒只忧愁了小一会儿。
她开始构思黑板报该怎么画，“要用什么元素展现‘少年’比较好呢？”
暮气沉沉的尹同学试图提供一些具有建设性的意见：“玫瑰？”
小万这一回没有立即同意，托着下巴思考了半天——
“再加点荆棘吧！热血漫也要有挫折来推动剧情的。”
尹见素怔了怔，才回答：“好啊。”
玫瑰和荆棘，确实很配，正如少年的浪漫与热血。却也都是她不具备的。
接下来，尹见素一边等杨羽萱的稿子，一边看万芥舒画画。
万芥舒虽然平时总把自己菜狗挂在嘴边，但画画时却仿佛完全换了副模样，整个人由内至外闪着光。
普普通通的粉笔被她的指尖赋予生命，绽出无比绚烂。
以黑板对角线为界，冷色调的荆棘从左下角蔓延向上，由密集缠绕至逐渐柔和伸展。右上角是暖色调的玫瑰，由含苞吐萼至朵朵盛放。
冷暖对比，既鲜明，又协调。
写完稿子回到教室尾部的杨羽萱看着黑板上面的图案，连平时作文常用的各种高端词句都忘了，开口就是：“卧槽！太牛了！”
万芥舒沉浸在画图的伟大事业中，并未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等小万终于画完最后一朵玫瑰，从椅子上下来，尹见素松开一直扶着椅背的双手。
杨羽萱开始新一轮的感叹：“你们二次元的人画画都这么厉害吗？”
万芥舒挠了挠头：“我只是菜狗罢了，他们好多人画得都比我好看。”
杨羽萱摇了摇她的身子：“自信点啊宝贝儿！你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画工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小万“嘿嘿”笑了几声，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
万芥舒嘴角的小梨涡溢出蜜来，又探头看对方写的稿子。
杨羽萱把稿纸递到她面前。
小万看了会儿，由衷感慨：“你写得好有热血漫氛围哦！”
杨羽萱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尹见素开始往黑板上誊稿子。
前面人群闹哄哄。
擦桌子的同学玩起了打水仗，被旁边拖地的同学逮住，扬起拖把就想给人一顿暴揍。
追逐间，惹起灰尘，又被沿路扫地的同学怒斥一通，开启连环追踪游戏。
每日第一个到教室的同学主动认领了擦窗户的任务，顺便动了点手脚，企图以后上课的时候可以早点翻窗子进来。
赵珂宁负责扫后面的地。抬头，看了看挂在正中的钟，回想起被窝的吸引力，动了歪心思——
她喊来陈安生，让人把钟调慢了两分钟。
赵珂宁觉得自己越起越晚的作息完全都是被同桌带的，这锅必须得丢给他。
杨羽萱看了眼这群幼稚鬼，开始后悔刚刚在稿子里给他们开十级美化滤镜。
这时，尹见素刚好将稿子誊到那两句——
“我们少年人，傲骨为脊，热忱作引。”
“我们少年人，享人间烟火，念山河远阔。”
赵珂宁也看到了这两句，当场就对号入座：“哟，这不写的我嘛？还挺文艺。”
“姐。”杨羽萱指了指地面，神情动容：“你的脸皮儿都掉地上了，快捡捡吧。”
“逆子！”
“孽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