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进香
去春明山的那日，天气意外转晴，阳光格外的耀眼，屋檐淅淅沥沥的滴啦着冰雪消融的水珠子，英娘担心元乔受凉，给元乔寻了一件狐狸毛的披风，红色的，显眼。
“夫人，桑牧在门口等着，说是要护送我们去大昭寺。”景春将手炉递给元乔。
“定是侯爷吩咐的。”英娘笑着说。
元乔瞧着英娘满足的神色有些别扭，拢了拢披肩向府外行去。
桑牧今日着了便装，几个护卫也都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劳烦桑牧小将军了。”元乔客气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桑牧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拱手道：“还不是将军了，夫人谬赞了。叫我桑牧就好。”
“早晚得是。”元乔微笑。
“多谢夫人。”桑牧年纪小得了赞赏自然高兴，他晚上还得回去与曲瑞好好得意一番。
“桑牧，我们先去远安伯府。”元乔撩开窗帘对着桑牧说道。
“是。”桑牧应道。
春明山在晋宁与书台郡的交界，大昭寺在春明山半山处，她们要从西门出城，两个时辰便可到春明山，因着伯府离西门近，所以元乔与林泽兰约在伯府汇合。
到了远安伯府，丫鬟婆子们正忙着收拾行驾，林泽兰抱着阿宝站在门口逗弄着。
“林姐姐——”元乔透过窗子朝着林泽兰挥手。
“夫人——”英娘扯了扯元乔的袖子，示意她注意仪态，元乔吐吐舌头。
林泽兰抱着阿宝走到了元乔的车驾处，元乔正打算下车。林泽兰忙阻止，“不必下来了。”
“啊啊啊——”阿宝见着元乔，一直伸手想让她抱。林泽兰苦笑，“你这个小家伙。”
“阿宝去吗？”阿宝往元乔怀里钻，元乔只得从林泽兰手里接过他。
林泽兰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去的，原本就是为了阿宝去还愿的。他出生时差点没了，老夫人当时在大昭寺跪了一天一夜，阿宝这才好转，老夫人临终前特意交代，阿宝过了周岁定要回大昭寺还愿的。”
元乔点了点头，“姐姐不若与我同乘？”
怀里的小家伙见着元乔头上的步摇，一直伸手抓。
“也好。”林泽兰上了车，这才将阿宝抱过来，“不能扯姨姨的步摇，这样姨姨会痛，知不知道？”阿宝去了娘亲怀里也不老实，还是巴巴的去扯元乔的步摇，元乔将步摇取下来，逗弄着阿宝，逗得阿宝咯咯直笑。
行至春明山山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嘈杂声，元乔撩开帘子，看见桑牧走了过来，远处护卫似乎与人发生了冲突。
“桑牧，出了何事？”元乔问。
“前面有流民，我让手下的去处理了。”桑牧应道。
不多会马车又开始走起来，马车外面传来一声一声祈求声，和着孩童的哭声。
“求求贵人赏口吃的吧，孩子都快饿死了。”一妇人怀里抱着个枯瘦的孩子，头发凌乱，毫无生气，妇人一直朝着元乔他们马车的方向磕头。
“看着可怜，我让采菊送点吃的。”林泽兰不忍。
元乔摇了摇头，“等等，姐姐你看远处。”
远处春明山下一行几十人步履蹒跚的走着，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与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一路行过来的，他们也见着了车驾，正加快脚步朝这边走来。林泽兰不解，“有何不妥？”
“我不知春明山为何出现了流民，但若此时送吃的给他们，只怕会引起不小的纷乱，流民久经饥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见到希望，怕会生出歹念，到时我们只怕难以脱身。”元乔冷静的说，见到林泽兰有些不安，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今日还好有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林泽兰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马车渐行渐远，桑牧才带着人跟了上来。
“桑牧，你派人回趟城里，告知祁先生还有成将军流民的情况。”元乔总觉得事有蹊跷，北境各州之间相对比较平静，并无战事，按道理不应该有流民迁徙的事发生，更何况晋宁是高羡的势力中心，周边的郡县不应该会有内乱发生。她心里隐隐不安，见桑牧去安排人又不放心，“桑牧，你让回去的人提醒祁先生务必寻军医好好检查流民的身体情况。”
桑牧不解，但还是仔细吩咐了回去报信的手下。
“是要出事了吗？侯爷如今也不在城中。”林泽兰见元乔神色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元乔叹了一口气，“希望是我想多了，但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她幼时丹阳曾爆发了一场瘟疫，当时也是几个流民突然来了丹阳，从靖州过来的，靖州当时战乱频繁，流民迁移是常有的事情，父亲当时将流民安置在丹阳的阳山山脚，没几天这些流民就都病倒了，一个一个接着死去，慢慢的周边的村子里也开始有人病倒，那时父亲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是不是中了瘟疫，可惜为时已晚。
两人也再无话，原本出游的兴致瞬间少了大半，不多会马车便停下来，应是到了大昭寺。
元乔与林泽兰下了马车，映入眼前的是一条蜿蜒而上的青石台阶，尽头隐约能看到掩映在林木翠色里的寺庙，台阶的两边尽是石刻，元乔走近一看，才发现石头上雕刻的尽是神色各异的佛陀，或坐或卧，或低眉或怒目，或慈爱或悲悯，皆有不同，盘着山路蜿蜒而上，直至尽头。
“传闻此前这山头原本是个破庙，有一和尚云游到此，便在此苦修，他每日清晨从寺中而出，延山路而下，随手雕刻，至星月辉盛方归，经年累月才造就此等盛景，当时的皇帝听闻此事，亲临此处，也被此景所震撼，钦佩和尚的心性，所以下旨修了大昭寺。”林泽兰感慨道。
“此等景致非常人所能完成，想必和尚定是个佛心虔诚之人。那他后来怎么样了？”元乔问。
“大昭寺建成之日，进香之人络绎不绝，老和尚便在那日离开了。”林泽兰有些可惜。
元乔点了点头，“他既选择苦修，又能多年坚持一件事，想必心中自有丘壑。”元乔心中暗自佩服。
一行人便朝着寺庙行去，阿宝蜷在奶娘怀里正睡着。许是刚下过雪，寺庙里香客并不多。
进了大昭寺寺门，有大师迎了上来，应是与林泽兰相熟，领着他们几人便进了主殿。林泽兰抱着阿宝与元乔一起进了殿，其他人等在殿外。两人很虔诚的进了香，阿宝全程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没了之前的闹腾。
“妹妹，此处求的平安符很是灵验，你要不要替侯爷求一个？”林泽兰笑着问。
元乔心里一慌，眼神闪躲的看着院子里的菩提树，菩提树下站着两个男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侯爷用兵如神，自是不用靠—靠这些外物的。”
林泽兰浅笑，不再说什么，“我还有点事情需要找大师，妹妹可以在这寺庙中逛逛。”
阿宝出了殿门便有些不老实，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元乔从奶娘手里将阿宝抱了过来，“姐姐去吧，阿宝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