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病
迎亲的队伍走了七日到了商州的书台郡，天色将黑，一行人打算在书台官驿歇息。
远嫁晋宁，元乔贴身伺候的只带了从小带着她的秀英还有与她一同长大的丫头景春。
马车停在驿馆门口的时候，元乔还倚在英娘的怀里不肯动，小脸红扑扑的，拉着英娘的衣袖，嘴里喃喃的说着:“英娘，我还想再睡会。”
“小姐，到驿馆了，进了驿馆去房间睡，暖和点。”他们离开梁州地界的时候，北地便落了雪，大雪落了三日才将将停了。英娘轻柔的拍了拍元乔的脸蛋，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英娘急忙抚上元乔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小姐，小姐。”
“英娘，别吵，我再睡会。”元乔双眼紧闭，嘴里嘟嚷着，白皙的脸蛋上爬满了绯红的红晕。
马车外传来敲门声，“周姑娘，侯爷吩咐今晚我们在此落脚，明日一早再出发。”南寻恭敬的说道。
“外面的小公子，我家姑娘好像有些发热。”英娘搂着昏睡的元乔，丫头景春焦急的推开车窗探出头与南寻说道。
不远处，高羡看着马车这边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便打马过来了。
“怎么了？出了何事？”高羡问。
“回侯爷，周姑娘似乎有些发热。”南寻答道。
高羡眉头微皱，似乎没想到元乔的身子这么弱，他其实想到了，元乔去了晋宁会有些水土不服，但他没想到，她还没到晋宁就病倒了，实在是娇弱了些。
高羡推开马车的门，寒风趁虚而入，他看见英娘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难受。
“侯爷——”英娘惊呼。
“冒犯了！”高羡将元乔从英娘怀里抱起来，温暖的怀抱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冷冽的触感，元乔一阵寒战，她忍不住抱紧怀里的人，额头抵在高羡的脖颈处，那里有温度，元乔忍不住往里蹭了蹭。
高羡身子僵了僵，没作停留，径直的朝着屋里走去，“南寻，去请个大夫。”
“是，侯爷。”说着南寻便骑马出去了。
驿馆的管事一早便安排好了屋子，见着这边出了状况，忙引着高羡往后院去了，又吩咐小厮去准备热水吃食。他在这驿馆待了快一辈子了，书台郡鲜少有大人物来，昨个夜里突然来人，说明日平阳侯要在此歇息，他紧张得半夜爬起来，拎着小厮们把整个驿馆打扫了一遍，又把后院的地龙烧起来，一直忙活到此时没歇脚。
“劳烦姑姑好生照顾。”高羡将元乔安置好便去了外间。
小将成竟思在院子里等着他。
“侯爷——”成竟思垂目拱手。
“将整个驿馆守住，派人盯着周家小姐的屋子。”高羡沉声吩咐，神色晦暗不明。
“侯爷在担心什么？”成竟思有些不解，当时在梁州时也没见侯爷担心，如今离晋宁越来越近，反倒越来越紧张，他们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就为了能快点到晋宁。
“他们不会在梁州动手的，离晋宁越近越危险，只要没到晋宁，敌人每时每刻都可能下手，叫底下的人都警醒点。”高羡说。
“属下这就去安排。”成竟思拱手退下。
天色欲暗，至傍晚时分竟又落了雪，鹅毛似的大雪隐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不多会地上便覆了一层白，高羡背着双手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木槿树，那里一只雏鸟被雪压了翅膀，一直挣扎不停。
“侯爷，饭食备好了。”南寻提了食盒来。
“嗯。”高羡并未动作，那只雏鸟还在挣扎，“周姑娘如何？”
“大夫诊过了，说是受了风寒，开了些驱寒的药，说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南寻恭敬的应道。“不过大夫说这两日得静养，不能着风，侯爷您看？”南寻征求般的看着高羡。
“吩咐下去，两日后再出发。”高羡想了想，“你再给晋宁去封信，就说晚几日到，以免母亲担心。”
“是，那我先去周家姑娘那边也说一声。”南寻说着转身便走。
“等等。”高羡清了清嗓子，“房间的狐裘你给周姑娘一并带过去。”
南寻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侯爷，侯爷这是开窍了，以往有女人投怀送抱，侯爷都是叫他赶出去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高羡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看了南寻一眼，南寻一个激灵。
“我这就去。”南寻取了狐裘便溜之大吉。
高羡回头看向院子里的木槿树，空落落的除了雪早已没了雏鸟的影子，他下意识的望向天空，空无一物，哪还有什么雏鸟的踪迹。
元乔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躺在床上恹恹的，英娘一刻不停的在身边伺候着。
“英娘，你去休息会，让景春过来伺候就行。”元乔拉住英娘的手。
“都是些小丫头，自然还是我仔细些。小姐宽心，若是不舒服便再睡会。英娘守着小姐。”
元乔头还有这疼，太阳穴突突疼的难受，“英娘，我头疼。”元乔抓着英娘的手臂摇着。秀英是元乔奶娘，母亲走后除了阿姐便一直是秀英在照顾她。
“那英娘给小姐揉揉，小姐睡会。”英娘心疼的厉害，元乔出生时早产了些时日，自小身体就弱，三天两头的生病，后来大了些，大公子总拉着元乔去校场，时日久了身体竟慢慢好了起来。
元乔迷迷糊糊间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出了一身汗，高热也退了，英娘还守在她床边，她心里觉得欣慰，还好英娘陪着她。
“英娘，我想沐浴。”元乔瘪了瘪嘴，实在是出了汗浑身黏滋滋的难受得紧。
“小姐受了寒，现在天寒地冻的，可不能泡澡。”
“可是我难受。”元乔撒娇，可怜兮兮的看着英娘。
“那，我去打点热水过来给小姐擦擦，换身衣服也好。”英娘笑着应着，元乔开心的点头。
屋里烧了地龙，元乔脱了衣衫也并未觉得冷，英娘担心她受凉，还是拉过棉被披在元乔的肩上。“仔细着凉。”
英娘为元乔擦拭着身子，突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英娘一惊正欲呵斥出声，不想来人已经近身。
元乔散着头发，肩上搭着棉被，只着一件里衣，衣襟微敞，露出白皙柔和的皮肤，胸前曲线半遮半掩。
高羡整个人僵住，脚步停下来，几乎是立马就背过了身。
“侯爷——”英娘惊呼一声，立马挡住了元乔。
“别出声。”高羡立即出声阻止了英娘的惊呼，压低声音说道:“赶紧给你家小姐穿好衣服。”
英娘见高羡火急火燎的，想必应是出了什么事，立马给元乔穿好了衣服，整个过程元乔没敢说话，她就盯着高羡的背影沉默不语，这算什么事，还没成亲就被人看光了身子，元乔有些懊恼，羞愤不已。但此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路上这么多天，元乔早就注意到虽是迎亲，但护卫都是小心谨慎的，高羡也一直没放松警惕，如今他这般不顾礼节想必应是出了状况。
“驿馆来了不速之客，我带小姐避避，劳烦姑姑等会出去时不要露出破绽，就当小姐还在这屋里一样。”高羡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身。
元乔与英娘皆是一惊，这一路行来，高羡待元乔并无半点逾越之举，今日这般莽撞，必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英娘也就没再纠结刚刚的事。
“好，奴婢知道了。”
“英娘——”元乔有些担心。
“小姐跟侯爷走。”英娘说。
“那你务必小心。”
英娘点了点头。
高羡这才转身，元乔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小袄，衬得脸色微微发红，不知是不是还发着热。高羡拿过软榻上的狐裘披在元乔的身上，“外面冷。”
高羡撑开窗警惕的观察了外面的状况，黑乎乎的，只能看到雪地反射的幽幽冷光，他招了招手，元乔当下立即明白，她行至窗边，正苦恼该怎么跳出去的时候，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放在了外面的地上，紧接着高羡便跳了出来，顺便将窗户轻轻的关上了，没发出半点声响。
元乔呆愣的看着高羡，月色下，高羡侧脸的线条泛着冷光，一如寒冷的刀锋般凌厉。雪未停，落在元乔脸上凉丝丝的，高羡仔细的将狐裘扯住遮住元乔的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周遭一片漆黑，只剩雪地泛着幽幽的寒光。高羡警惕着周围，他伸出手拉住元乔的手臂，元乔跟着高羡，呼吸都有些紧张，她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发出什么异响。周遭很黑，雪积得厚有些滑，元乔几乎将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高羡的手臂上，夜静得只能听到雪被踩碎的声音。
元乔被高羡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屋里暖和如春，因为紧张，加上雪地行走艰难，元乔微微有些出汗，突然遇着温暖的气息，元乔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高羡一愣，随即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别着凉了。”
“多谢侯爷。”元乔接过茶水，抱在手里并不喝，她的手指都被冻僵了，她得缓缓，这几日待在屋子里没出去过，现在才知道外面是真的冷，哥哥常说北地冬季冰封万里，冷的很，果然如此。
元乔坐在软榻上看着对面的高羡，他坐在书案前看书并未与她有过多的言语，她还从未和高羡独处过，大多时候她只是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到一个高大挺直的背影，亦或者是打照面时的问候，礼貌周到，并不轻浮。
但元乔其实有些怕他，这些时日，他几乎从不笑，对待下属也是令行禁止。她曾在明州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坊间说书先生曾说高羡是北方的战神，杀伐决断，不近女色，他身边从来不缺女子，但都被他赶走了，元乔觉得他大抵是不好相与的。
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高羡从书上移开视线，看向正怔怔看着他的元乔。“怎么呢？”低沉的嗓音传来，吓了元乔一跳。
高羡一愣，这么容易被吓着。
“没，我担心英娘她们。”元乔支支吾吾，有些失神。
“南寻带人在那边呢，都布置好了，万无一失，你放心。”高羡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元乔又想起刚刚高羡还有些着急的夜闯了她房间，看到了不该看的，想到这，她都羞死了，元乔嘀咕了一声，趴在矮几上有些气结。
高羡抬头看了元乔一眼，有些不知所以，不过刚刚毫无征兆的闯入她的房间确实有些冲动，应该是吓到她了，他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他在心里酝酿了一番，最终憋出一句：“你若困了，便去床上睡会。”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更让人尴尬么，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不知道那边会到什么时辰，今晚你就在这睡吧，我就在这外间看会书。”
“呃啊——”
元乔也不想在这和他面对面相处，立马进了里间，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元乔还病着，是真有些困了，没多会她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