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琰
“我…我…”温子言着急的都有些口吃。
他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倒在姑娘怀里就不愿意起来的登徒子。
但也绝对不是怪沈清行事突然的意思！
脑中飞速闪过许多话，想要一股脑的倾吐，但只能把自己噎个半死。
沈清并不在意，伸手又将温子言拽到自己身后。
这时温子言才明白沈清所做为何。
那个被叫做阿琰的小修士，从手臂被抓伤的那半边身子开始，经脉凸起，一条条像蛇一样蜿蜒的攀附在他的胳膊上。
胳膊也陡然粗了好几圈，指甲也逐渐变成了之前那厉鬼细长尖锐的样子。
一半脸狰狞，另一半脸看起来还保留着人的意识，痛苦哀嚎。
“怎么会这样？”温子言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喃喃道。
沈清柳眉倒竖，脑中飞速思索。
小八明明已经将怨灵斩杀，死在它爪下的邪祟魂飞魄散，绝无转移肉身的可能。
“是新的，还有大批的邪祟朝着这个地方来。”看穿了沈清疑问的小八，用意念告知。
太快了，沈清哑然，除非万骨坡的那些修士毫无作为，不然这聚在一起的速度也太快了。
不怕来个最厉害的，就怕这源源不断耗人的。
“发信号，让明尘来！”
沈清厉声吩咐，温子言听罢神色一僵，然后手忙脚乱在自己身上找了起来。
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哭丧着脸，“不行啊，我没有…”
沈清大惊：“怎么会呢？你们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信号筒吗？那用玉简传信吧。”
“我…我不是青云宗的…”
“什么？！那你怎么穿着内门阿弟子服饰？”
温子言垂头，委屈巴巴的说道：“偷穿我阿弟的…他…是内门阿弟子，三年前出了任务后就失踪了…我想混到宗门里，查清他到底去了哪里！谁知道…刚混进去，就被叫来这了…我还什么都没搞清呢…”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可怜的像一只被丢弃的大狗狗的温子言，沈清的嘴巴张开，又合起来，再张开，又合起来。
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叹息。
“救我…不！杀了我！”正在此时，阿琰发出了怒吼，随即又发出尖锐的笑声。
“温师兄，我是阿琰啊，这一路上，我们不是也相处甚欢吗？你还说我像你的阿弟，你总不会要亲手杀了我？哈哈哈哈。”
声音与之前那个咆哮着杀了他，完全不同，整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撕裂感。
“阿琰！”温子言担忧的上前两步，想要靠近他。
“别靠近他，他不是阿琰。”
沈清伸手拦住温子言靠近的动作。
怨灵上身常见，但怨灵将活人的生魂挤走，叫嚣着占据身体的却不常见。
为什么…如果只是尸体的话，明明还有两具，为什么偏偏是他？
而且这个与刚刚的那具完全不同，那傻儿子像是鹦鹉学舌，只能重复自己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而这个阿琰，不但拥有了这个少年生前的记忆，还会利用温子言的同情为自己争取时间。
它们在学习？它们…想成为人？
阿琰此刻像是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哭着求他们杀了自己，一半又状若疯魔。
“佩剑借我一用”沈清语气低沉，音调没有一丝起伏。
温子言还没反应过来，红色身影一瞬就将自己身后的佩剑夺走。
沈清一步步走向前，剑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战争之前的哀鸣。
“你叫什么名字？”
马上就要变成厉鬼的阿琰，已经跪在沈清面前，一只手胡乱挥动，另一只手掩面垂头。
沈清直视着阿琰，疯癫之余，还能看见那个被折磨的精疲力尽的少年。
“裴…裴琰…除魔正…道…修仙者…”裴琰另一半清醒的脸上满是痛苦，一行血泪从眼中流出。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又换上了那雌雄难辨的声音。
“你敢杀他？他没有死！你们修仙者杀得是魔！是魂体！你杀了他，就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道心不稳，天打雷劈，永坠心魔！”
“是吗？”沈清声音已经轻如蚊吟，眼神有了一丝恍惚。
附身在裴琰身上的怨灵见她动摇，多了一丝轻慢，这具身体的主人意念太过强烈，想要占据还是有些费力。
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阿琰！”温子言在后面突然发出惊呼。
一声闷响，那怨灵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口，不，准确说，是这具身体的胸口，已经被剑刺穿。
“你…你居然敢…”
温子言像是被吓坏了，跌跌撞撞的跑到两人之间。
颤抖着想要查看裴琰伤势，却不知如何下手。
狂风吹起，沈清的面容掩在飞舞的青丝之下，让人看不清她此刻表情。
“我记住了，裴琰。”
裴琰仰面向天，怨灵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这具身体，小八在旁蓄势待发，看见怨灵窜出，就一口将它吞入肚中。
沈清再一次唤出招魂铃，将三人笼在其中。
待到小八心满意足的舔着爪子，裴琰依旧跪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
温子言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阿琰…都怪我，若我真的是青云宗的阿弟子，你就不会…”
“我早就…知道…”裴琰已是气若游丝。
小八跳回沈清的怀中，“他的魂体已经被怨灵啃食的不完整了，和二十年前一样。”
“我知道。”
沈清心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手指一寸寸捏紧，原本就划破的掌心，此刻更是渗出了更多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可面上还是定定地看着裴琰。
温子言呆愣在原地，裴琰轻笑：“温师兄…千…蛇村。”
随后又费力的抬起头，看着沈清，“谢…谢。”
最后的谢谢随风飘在空中，轻飘飘的，转瞬就被吹的四散无踪。
裴琰重重摔在地上，那张还带着童稚的脸已变得面目全非，淡青色的长袍也因为一侧体型暴涨而变得破破烂烂。
“阿琰？”
温子言的声音空洞，无人回应。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觉得他躺在地上的身影有些模糊了。
半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换在了裴琰的身上。
“他八岁来到青云宗，十岁进入内门，今年才刚刚十五。”
温子言边将自己的衣服套在裴琰身上，一边轻声说道。
“其实我们相识也不过短短五天，不过五天…我是不懂你们修仙者的，只是觉得…他说起自己的时候，眼中泛出的光…与我阿弟一样…”
温子言说不下去，还是固执的将裴琰的身体整理好。
沈清在旁默默看着，小八舔了一下她的手。
回过神，沈清口中默念咒术，一个残破虚弱的魂魄幽幽从裴琰的身体飘出，面露迷茫。
招魂铃叮咚一声响，带着安魂的作用，裴琰轻飘飘的进到其中一只招魂铃。
沈清摊开手，任那招魂铃落在这双鲜血淋漓的手中。
又是他，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