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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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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在去集团公司办公室的路上,文秀想,我就是个普通合同工,直接去找人家甄助理,帮人家介绍卖酒的客户,合适吗?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再一想,这酒也不错,公司也一直在用,应该是老客户了,以后直接从厂家进货,减少了中间环节,还会便宜,这也是好事。再说,如果甄助理不愿意见韩厂长,我就说没找到不就行了吗?

    这样想着,就到了总公司办公室,门开着,一看,甄助理也在值班。文秀站在门口,喊道:“甄叔叔,你也在值班啊?”

    甄助理一看是文秀,非常高兴,马上站起来说:“文秀,快进来。”文秀就进去了 ,甄助理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文秀坐下,甄助理说:“你的表现太好了!曾总都说没想到,安阳地委和行署对你赞赏有加,听说酒厂高兴坏了,你替他们卖了几万块钱的酒,他们感激不尽,还捎信儿说让你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李部长要要酒,哪里是我卖的呢?后来是康副总理帮忙,也不能算到我头上,我只是当了个服务员,那些都不是我的功劳。”

    甄助理摇摇头说:“文秀你说的不对。李部长也许本来就想要酒,但是如果不是你,他肯定要不了多少,也就是十箱、二十箱。如果不是你,康副总理不会这么卖力去帮忙推销酒。所以卖那么多,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推不掉的。”

    文秀无奈地说:“可好了,现在酒厂的人来找我了,非要我帮忙不可,我也不好推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甄助理好奇地说:“酒厂的人来了?在哪里?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他们呢,咱们昨天的贵宾和客户有单位想定酒,找到我了,让我帮忙。”

    文秀点头说:“这可是大好事,他们的厂长和销售科长在我那边打字室呢。”

    甄助理恳切地说:“你让他们来吧。”

    文秀高兴地说:“好,我这就叫他们来。”她站起来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打字室,简单跟韩厂长说了几句,就带着他们去了甄助理办公室。

    甄助理跟韩厂长和邓科长一边寒暄,一边握手,请他们坐下。然后问韩厂长:“厂长贵姓?”

    韩厂长直接说:“免贵姓韩,叫韩文忠。”

    甄助理一听就笑了,说:“哈哈,跟我们的文秀小姐是一家子。”

    韩厂长也笑着说:“是的,我们刚刚认了兄妹。”

    甄助理心想,韩厂长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拉近了跟文秀之间的关系,这样找文秀帮忙,文秀很难推脱。

    文秀看他们搭上了话,就说:“甄助理,韩厂长,你们谈吧,我过去值班了。”

    韩厂长、甄助理都站起来要送文秀,文秀笑着说:“请留步。”

    然后就回到了打字室。

    文秀走后,韩厂长向甄助理说了和文秀谈的情况,他也说了自己的看法:文秀虽然答应帮忙,但是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请示公司;而这次文秀帮了这么大的忙,分文不取,酒也不要。虽然她答应帮忙,但是这样也让酒厂没法让她帮忙。

    甄助理听了,叹了一口气,说:“文秀就是这样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且洁身自好,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

    韩厂长摇摇头,说:“我也想不到,这个妹妹是这么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我做不到,但是我没法不佩服这样的人,没法不尊重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也是事实,他们太板正,他们身上几乎没有弱点。”

    甄助理不假思索地说:“谁的身上都有弱点,只是他们的弱点不在这些地方。不说这些了,韩厂长。现在我手里有一些订货单,还有一些有意向的客户,都交给你,看是不是能给你带来一些效益。”

    韩厂长欣喜地说:“当然能带来很大的效益,谢谢甄助理!”

    接着他谈了他们厂改制的状况。“我们酒厂本来是大厂的附属厂,大厂是国营单位,现在要求我们与大厂剥离,大厂还是国营,我们变成了集体。这样,谁愿意在集体厂呢?能走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走不了的,领导让我来经营这个酒厂,土地、厂房、设备签了四十年的合同,还有老酒至少有五万多箱。但是没有特殊原因,不能解聘工人。现在厂里剩下了四、五十人,技术人员走了,配方留下了。留下的人大部分是妇女同志,男同志不多,年轻的男同志更少。我们现在要恢复生产,可是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人才。我们坐吃山空可以维持十多年,但是十多年之后我们就一文不名了。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利用现在的条件恢复生产,这样才有希望。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们的库存老酒卖掉一部分,换取资金重新生产。”

    “我们现在是自负盈亏,其实也有好处,我们的负担小了,只要能够恢复生产,我们一年的工资才三万来块钱,根本不算啥。一旦开工生产,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我们就大有希望。”

    “这次文秀的表现让副总理和部长都为我们厂卖酒,这是天赐良机!这等于救活了我们厂。可是像文秀这样分文不取,怎么可能有继续发展呢?我恳求甄助理好好劝劝文秀,接受我们一点老酒,要不然,我们哪儿还会有脸来找她帮忙?”

    甄助理忧虑地说:“这个也怨不得文秀,现在国家没有政策,按过去的说法,如果拿钱就是非法的;可是不拿钱,就没人有积极性了。像文秀这样肯无偿帮忙的能有几人呢?我可以跟她好好说说,但是一旦有问题,我岂不是害了她?总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这样吧,我们公司也还需要不少酒,我可以请示一下领导,年终可以每人发两瓶酒,这样就帮你们卖了三、四百箱,你们给我们优惠价就可以了。你们要送文秀的几箱酒可以搭便车就说送给我们公司了,我们公司也不再记账,当成招待酒就是了。如果非常严格的话,这样也是不行的,不符合规定,但是现在这方面有点模糊不清,我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韩厂长听了,感激不尽,站起来给甄助理抱拳作揖,说:“太感谢甄助理了!谢谢!”

    甄助理不在意地说:“韩厂长,你不用谢,我们买谁的酒都是买,你们的酒好喝还便宜,我们为什么不买呢?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咱们都是安阳人,为家乡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同时也宣传了安阳,扩大了安阳的影响。至于给文秀酒的事,解决了你的心病,也帮了文秀,让她名正言顺得一点补偿,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实际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个顺水人情我们可以做嘛。”

    韩厂长又站起来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还要请甄助理多给文秀做做工作。”

    甄助理笑着摇摇头说:“我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跟她能不能说通我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说不通,那就只能依她了。”

    这一说,韩厂长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预感到,如果文秀不答应,他会失去很多客户的。于是他又站起来给甄助理作揖道:“甄助理,拜托了!”

    甄助理真诚地说:“不用客气。”

    韩厂长接着说:“我也想给甄助理几瓶酒,表示感谢,也算到给文秀的里面。这样可以吧?”

    甄助理摇摇手说:“这个可不行,我决定买你们的酒,就一定要避嫌,我一瓶酒也不会要,这个是原则问题,一点马虎不得。我如果要了你们的酒,就是以权谋私了,所以不能考虑。哈哈。”

    韩厂长叹口气说:“唉,这么板正的人很少见,今天一下就见到两位,真是让人折服啊。”

    甄助理笑着说:“好了,韩厂长,你们过去把文秀叫过来,我跟她好好说说,但是不敢保证一定能说通。”

    韩厂长和邓科长站起来,甄助理与他们握手告别。

    韩厂长又回到打字室,见了文秀把甄助理谈话的情况说了,只是略去了有关她的那些内容,并让她去甄助理那里,他俩在这里等着。

    文秀又到了甄助理办公室,甄助理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文秀,刚才我听韩厂长说了,他们要给你酒的事。这次康副总理和李部长帮忙卖酒,你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你,也许卖不了几箱酒。你无意中救活了一个酒厂,他们虽然不大,但是也几十号人呢,你等于让这几十个人保住了饭碗,人家肯定过意不去啊。所以人家想给你二十箱酒也是可以理解的。二十箱酒也没多少钱,市场上也就二百多块钱。现在的政策模糊不清,但是听说政策也在变,以前的什么投机倒把罪要取消,因为它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当然,严格说来,也没有规定说你可以接受他们的酒。但是,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政策也在变,按劳取酬也是正当的。”

    文秀惊恐地说:“天哪,二十箱酒就是二百多块钱,这么多,我就更不能要了,我说了,我会给他们帮忙的。但是钱和酒,我都不会要。”

    文秀的这种态度在甄助理的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说:“文秀,我给你讲个故事。春秋时期,孔子有个弟子叫子贡,他和孔子一样是鲁国人。当时哪个诸侯国人口多,哪个就强大。鲁国颁布了一条法律,如果谁到外国把在那里做奴隶的鲁国人给赎回来,可以领到一笔不小的赏金,意在鼓励人们赎回本国同胞,使鲁国强大起来。子贡是一个很爱国的人,所以他就到国外去赎人回来,办了一件很好的事。但是他拒绝去领赏金。他的老师孔子知道了,严厉批评了他。孔子说:‘到国外赎人是需要很大成本的,你家里富有,你赎了人,可以不领赏金,还显得你高尚。可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为国家赎人做了好事,还希望得到补偿,发一笔小财。可是你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你高尚了,但是如果别人赎了人而去领赏金,显得爱财不够高尚,人们会说,这个人为了领赏金才去赎人的。这样,还会有人去国外赎人吗?本来赎人是件好事,对国家、对赎人者、对被赎者都是好事,可是经你这么一番高尚的作为,再也没人去做这好事了,对于谁都不好了。只剩你是个好人。你觉得你做的好不好?’子贡一听就说:‘实在惭愧,老师教训得太好了。’”

    甄助理接着说:“我说的意思是,你虽然无意中给人家帮了大忙,但是你什么也不要,是可以的。不过以后人家就不好意思再请你帮忙了,而你的帮忙对他们很重要。而且,咱们公司有意购买他们一批老酒,他们可以以赠送的方式送一些,实际上呢,是给你一点点给他们帮忙的补偿。咱们这里赠送的可以不入账,这样给你也不算不合理。这样的话,对他们厂、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咱们公司也没有任何不利,你说不可以吗?”

    文秀若有所思地说:“二十箱酒,太多了,如果是两、三瓶,就当是朋友送的,也就算了,这么多,我可是不敢要。”

    甄助理不以为然地说:“文秀,你给人家帮忙卖了两千多箱,人家给你两、三瓶,你是不是羞辱人家啊?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文秀笑了,说:“如果是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甄助理哈哈大笑,说:“你终于明白了。”

    文秀依然说:“我还是不能要。我想想,这样吧,我就要三箱吧,其它的给公司,也算是为公司做了点好事。”

    甄助理半认真半开玩笑说:“你好好工作,已经完全对得住公司了,已经是为公司做好事了。公司不需要你送酒,他们有酒喝。这样吧,十箱给你,另外十箱放在公司,就说人家送给你的,你不要,放在公司办公室,谁想喝谁拿,好不好?”

    文秀还是觉得她拿走十箱太多,但是甄助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再说,十箱酒怎么拿走呢?也不好拿呀?她一转念,想出来一个办法:我何不把酒作为礼品送人情呢?

    于是文秀无奈地说:“好吧,其实我觉得十箱还是太多,甄叔叔,我送你两箱吧?”

    甄助理摇摇头说:“你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送给我,因为买酒是我提议的,如果我要了,就是以权谋私了,那可是大问题,所以我决不能要,谢谢你,文秀,你的心意我领了。再说,如果我想喝,也可以拿着喝,酒不就在办公室吗?”

    文秀只好说:“那好吧,也只好这样了。”

    于是,她告别甄助理,回打字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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