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亲
许久后，红雀爬起身，伸了个懒腰，瞧见叶余辰已不在树下，而是又对着一颗石头作画。
她并未上前，而是抽出重剑，舞起剑法。
待日露半边，她瞧见叶余辰作完画，方才上前说道：
“叶余辰，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红雀姑娘请说。”叶余辰将画缓缓卷好。
红雀第一次，开始斟酌自己每一个用词，注重起自己的话语，带给他人的感受。
她缓缓说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那种过往经历，能让你，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从任何方面看，叶余辰过往的经历，不说把他变成一个愤懑在怀，或冷酷无情的人。
但至少也会是那种沉默寡言，孤独的野兽那种感觉。
就如学宫许多身世凄惨的学子一般，鲜少与其他人接触，只是修行，修行，再修行。
红雀此刻已可以确定，叶余辰并不虚伪。
他画下只见美好，心中同样追寻，记念着美好。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从他过往的经历中，难见美好。
叶余辰抬起头，看着群星闪耀，笑道：
“好美啊。”
倒映着群星的眼眸中，荡漾起无数回忆，终得见苦痛悲伤。
但这些苦痛悲伤，被一颗颗星星的光芒撕裂，又很快消失不见。
“为什么呢？”叶余辰提起笔，沾灵为墨，天地为布，再次作画。
“因为我永远记得妈妈的笑容，和师父的背影，那些美好，足以驱散所有。”
画起。
在红雀的神魂记忆中，林诉再次见到了叶余辰提笔作画，以画，带入到年少叶余辰的回忆中去。
魂中人，画画中人，画中人，画画中画。
林诉魂躯微颤，他站在年少叶余辰身旁，抬头仰望星空。
他突然更喜欢这玄幻世界了。
原来，除了各种玄妙的术法，奥秘的道，精彩的战斗外，奇特的种族外。
在玄幻世界，也能以此地独特的手段，去看一个人的一生。
去体会他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送快递，好像是个不错的工作啊。”林诉喃喃道，看着画卷于魂中记忆，铺陈而开。
凤域。
“余辰，又帮妈妈买菜呢？好孩子。”
小小叶余辰礼貌一笑，背着菜，吃力的回到城中一处偏僻民房。
民房内，一美丽妇人双指挥舞，十根银针上下飞舞，牵出各色丝线，雕出锦绣。
山河花草之绣，尽皆美丽。
小小叶余辰看着母亲绣出的美景，傻呵呵的笑了出来。
他搬了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开始做饭。
晌午，美妇面色苍白，将十件锦绣衣物挂好，来到餐桌前，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眼睛眯起。
“余辰，菜做的越来越好了呢。”
小小叶余辰抓着脑袋，嘿嘿直笑。
母子二人吃着菜，闲聊着。
“最近学院的学习如何？有无长进？”美妇柔声问道。
叶余辰挺起胸膛，很是骄傲，说道：
“母亲，我已能感知到游丝灵气，再过一年，必能踏入第一境呢！”
美妇神色惊喜，问道：
“你才入学半年，自小我也没为你打磨筋骨，熬炼灵躯，为何能如此快？”
叶余辰嘿嘿笑道：
“同学们都是上修行课时才去感知灵气，但我从起床开始，都在很用力的去感知呢，终于在昨天晚上感知到啦！”
美妇望着叶余辰重重的黑眼圈，心疼道：
“余辰，也不必如此刻苦，想玩的时候，就去玩吧，在学院好好修行就好啦。”
叶余辰将菜中唯一一块肉捻到美妇碗中，摇了摇小脑袋。
他翻开布包，拿出一幅画卷展开。
画中，一名身披银甲的甲士的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前，威势赫赫。
“母亲，今天我问过这个叔叔，他说自己能挣很多很多灵石呢！”
“他是第三境星腑修士。”
叶余辰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张开手说道：
“我也要赶快修炼到第三境，给这家大户守门去，挣好多好多灵石！”
“为什么呢？”美妇悄然将肉夹在青菜中，捻回叶余辰碗中，柔声问道。
“我要让母亲住上带有庭院的大房子！”叶余辰手舞足蹈，越发兴奋，畅想着：
“我要让母亲不再那么累，每天都要绣好几十件衣物，每天脸上都没有血色。”
“我要给母亲买那韧妖牛肉，金鸡肉，负山猪肉，云雀蛋，血气草，做出最好吃的菜，给母亲吃。”
“我要给母亲买最好的丝绸，让母亲给自己绣出最最最最好看的衣物。”
“对了，还有街角那百酥阁的糕点，我要全买下来，给母亲当茶点！”
“还有什么呢”叶余辰掰着小小手指，努力思索着。
作为一个五岁小孩，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生活，便是如此了。
美妇手肘抵在桌上，撑着头，嘴角荡漾着幸福的弧度。
“那先谢谢余辰喽，母亲觉得，你一定能做到呢。”
“但要先赶紧吃饭哦，不然身体营养跟不上，可会耽误你修行进度呢。”
“是！”叶余辰大口扒饭。
营养营养快跟上，助我身体强壮，修行飞速，让母亲过上幸福。
美妇歪着头，看着叶余辰认真吃饭的样子，眼荡柔情。
悄然将嘴角血渍抹去。
饭后，美妇又问道：
“余辰，画道修行得如何了？”
原本兴高采烈，摇头晃脑的叶余辰蔫了下来，垂下脑袋，如实说道：
“很很差。”
美妇轻蹙眉头，捧起放在一旁的银甲士画卷，打量许久，越发不解。
“这画画的很好啊，怎么会差？”
叶余辰头埋的更深，喃喃道：
“教习说我只会画美，不懂画苦，在画道上悟性极差，走不远”
“无论是实战水平，还是画作的艺术高度，都很差。”
美妇盯着银甲士画卷，怔神许久。
她恍然记起，这银甲士正是经常买她锦绣的那家大户看门守卫。
其他人都叫其恶狗。
眼神狠戾，言语冰冷，听说但凡有孩童靠近，就大打出手，残暴至极。
在叶余辰的画中，倒成了一个正气凛然，威势赫赫的守卫了。
“母亲，我是不是真的在画道上没有天赋要不我去学刀吧，我听说刀道好悟些”叶余辰咬牙说道。
“你喜欢舞刀吗？”美妇轻声问道。
叶余辰沉默不语。
美妇摸了摸叶余辰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余辰，若你生于富贵之家，从未见过人间悲苦，你画此种画，我会训你。”
她一遍又一遍摸着叶余辰头发，声音轻颤。
“但你跟着我，衣物，饭食，住所皆不如他人，已在悲苦中，却只能画美”
“真的很棒呢。”
叶余辰猛的抬起头，露出羞愧神色，吞吞吐吐道：
“可可我觉得，跟母亲在一起很幸福啊”
“没觉得有多苦多悲，是不是我真的不懂悲苦呀。”
美妇失声，骤然抱住了叶余辰。
“母亲跟你在一起，也很幸福呢。”
“明日，我便为你另寻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