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叶障目
青竹亭。
“叶余辰”沫倩若有所思。
“就是那个偷偷画我的学子吗?”
“正是。”红雀讶然道:
“你居然发现了。”
“那种专注的视线,很难不发现。”沫倩笑道。
“不对。”红雀摇了摇手指,指正道:“应该是爱恋的视线。”
哪知,沫倩又提出了相反意见。
“那我倒不觉得,我感觉他只是出于对美好景物的喜爱,想记录在画中,说不定他也有偷偷画你哦。”
这番话,听得红雀莫名舒爽,连连点头。
“有可能。”
沫倩又看向费雪,笑道:
“费雪姑娘,自然也会被他记录在笔下,如费雪姑娘如此优雅的女子,我倒是未见过呢。”
费雪怔怔的看着沫倩,陷入了深思中。
沫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面对不认同的事物,如此决绝的抵抗,而自己认同后,却又表现出如此温柔。
甚至也会配合着他们,一同胡闹。
想到这,费雪眼神黯淡些许。
该怎么样和她争呢?
红雀倒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将后山雪树画摊在石桌上,询问道:
“沫倩,你说看此画,就能断定画者不虚伪,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沫倩手触上画,又仔细观摩许久,才说道:
“红雀,你可知道,同一景,千位画者,能画出千景?”
红雀歪了歪头,表示理解不能。
“同一棵树,有人想画树干之坚韧,有人想画树叶之繁盛,有人欲画枝干之嶙峋,故所画景物,观感截然不同。”费雪搭上话。
“此为画意,更能看出画者所表露思绪。”
“正是。”沫倩朝费雪微微颔首。
“费雪赏画了得。”
费雪一笑,作谦态。
“我懂你们意思了。”红雀心有明悟,又仔细打量画许久,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这画,就是要显得雪树独特,不同其他。”
“所以这画者,也是自觉不同于其他人。”
沫倩轻抚着画,低声道:
“所以我那时才说,红雀你本身,就对那画者有偏见呐。”
“我不否认。”红雀坦荡回道。
“但为何是偏见?就不能是我对那人正确的判断吗?”
沫倩却未接话,而是望向费雪。
“费雪,你初见此画,是什么感受?”
费雪认真思索片刻,如实说道:
“绿幕点一白,万柏拱雪树,景域升雪景,热浪见清凉。”
“种种都显出特别,但却又未将雪树勾勒更多细节,只是如其他树一样。”
“所以,与其说画者想展露出特别,不如说是想如此雪树一般不同凡响。”
她歉意的望了一眼红雀,继续说道:
“因此,我倒觉得相比于虚伪,这种渴望自己变得特别的想法,用自强更为合适。”
之前她未说,是照顾当时红雀的情绪。
“自强?”红雀念叨着,回想起每次去往后山,都能见到少年作画的场景。
的确,叶余辰作画,便是在悟道修行,只是想变得更强吗?
红雀大脑隐隐作痛,不对!
坦荡承认过往的悲惨,渴望更好的生活,不就是自强吗?
可叶余辰否认他过往的悲惨!
“不对,不对。”她念叨着。
“的确不对。”这次,沫前却赞同道。
费雪对赏画有着足够自信,轻蹙眉头,讨教道:
“有何不对?还请沫倩姑娘指教。”
“费雪姑娘的确敏锐。”沫倩解释道:
“但你可否想过,一开始你便陷入了误区?”
“请指教。”费雪凝神,神色越发认真。
“你们在观此画之前,便被红雀的话语所引导,径直看往这雪树。”沫倩手一探,摘下一片叶子。
“但你们是否注意到”
沫倩将这叶子,贴在了画中雪树的位置上,掩盖住那星点洁白。
“这后山万树画,也同样很美呢?”
费雪的视线聚焦,终于从雪树上挪开,关注其全景。
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些绿意葱葱的万树,居然各有姿态,舒展着身姿,各不相同。
在烈日灼射下,在地上舞弄出万千叶影,滚滚热浪中,带来独属于夏日的阴凉。
后山夏日画。
“或许,去后山树下乘乘凉,打个盹,也不错呢。”
费雪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而去过后山许多次的红雀,又恍了神。
原来,哪怕没那独特的雪树,这后山也挺好看的呢。
从她带着愤懑去后山舞剑,对周遭美景浑不在意的时候,叶余辰告诉她有棵特别的雪树。
让她初见乍欢。
但她这时才意识到,哪怕没有那棵雪树,后山上,也有独属的夏日风景。
沫倩手一挥,雪拽着叶子,洒落在画卷上,遮盖了后山树木,只剩大日。
大日璀璨,耀眼,透着夏日的红烈,激起心中野火。
“你看,哪怕只是这大日,也有它独特的美。”
沫倩喃喃道:
“所以,与其说画者虚伪,或自强,倒不如说”
“他只是想把所有的美好,全部留在画卷中。”
“至于你想看见的,是大日之恢弘热烈,万树之绿意盎然,或是雪树之独特清寒,都由看画者选择。”
“但无论如何,只要能将这份美好给记在心中,赏画时露出笑容。”
“那就够了。”
“画此画者,心念美好,并想要将这美好,传递予他人。”
“与此人为友,一定能收获许多美好吧。”
沫倩拂去叶子,赏着画卷,嘴角微扬。
红雀突然起身,一拍石桌,喊道:
“我不能理解!”
“画此画者,明明身世凄惨,为何能画出此画?”
“他应该画雪树生于此地之艰,烈日烧灼之恶,万树挤压之惨!”
沫倩直视着她,轻声道:
“那你为何,不去问个明白呢?”
“只凭些许信息,几句言语,或是旁人见解,便下定论便为偏见啊,红雀。”
红雀抓起画,往后山而去。
全力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