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遇
我没想到的是王老师竟然在周太太心中的确是有点份量的，王老师送周太太回来之后的第二天，两人就在早饭时大吵了一架，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周太太单方面的被骂，王老师扭来扭曲的骂周太太动作太笨重了，没有练瑜伽该有的灵性，动作完成度不够，表情太过僵硬，活像一条死鱼。
虽然他们讨论的是瑜伽动作，旁边的小凤却脸颊通红的，眼神不住地向我这边瞄，周太太倒是平静得很，一句话也不说，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盘里的煎蛋，就当我不存在，小护士也不知为何匆忙告辞，临走前还偷偷瞄了我一眼，我疑惑地看了一眼也在偷偷瞄我的王先生，拿上我和周先生的早餐就上楼了。
昨天也不知道周先生和周太太说了什么，早上我到主卧的时候梳妆台上已经空了，不过没关系我收拾梳妆台时已经取走了几根头发夹在暑假作业里了，周先生说他有些累麻烦我帮他取了早餐，我依旧是和眼下乌青的小护士一起离开，临走前周先生让我告诉小凤一声，一会来换个床单，我点了点头。
回到主卧时周先生正坐在方厅的桌边，透过窗子我看到周太太正和王老师在外面，周太太似乎是想要挽留，但是王老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不知为何今天也没让周太太送他，屋里开了空调窗子紧闭，所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周先生似乎沉浸在了某些回忆中，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将早餐都放在梳妆台上，扶他回到床上躺着，今天小凤给我做了份鸡蛋三明治，周先生的早餐是一份鸡蛋饼和皮蛋瘦肉粥，当然还有我带来的小咸菜。
“听说您和我妈妈相爱的时候很年轻呢，那时候您还是个学生吧。”饭后我见周先生并没有批改什么文件，只是呆呆地斜躺在床上，似乎在想些什么，便随意开口问道。
周先生似乎并没有被打断回忆，也许他本也在回忆那些事情，他的眼神依旧看着房顶华丽的吊灯，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软：“恩，我第一次见到巧巧的时候，她还没有成为影后，但已经是个很有名气的演员了。”
我并没有接话，只是倒了杯水放在床桌上，周先生浅浅的喝了口水，我这才发现他昨天出了不少汗，床单竟然还有些湿漉漉的，怪不得要小凤一会儿来换床单，周先生的视线已经移到了水杯上，嘴角微微上弯，继续讲述：“那时候我还是个大三学生，家里条件不好，假期就留在学校了，就近找了家酒店当服务生。”
这段经历大概在他的某次采访中提起过，不过只着重说了周先生从小就聪明过人，小学和初中连跳三级，成为当年名牌大学的最年轻大一新生，后来和影后卫巧巧在酒店一见钟情，从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一个大学生会和一个影后在酒店一见钟情。
“那个酒店有个很漂亮的宴会厅，当时有个后来很火的电视剧杀青，当时刚拍完反响就很不错，所以剧组的人就包下了宴会厅庆祝，我们这些服务生就被调到宴会上帮忙。”周先生的眼神依旧停留在水杯上，我心中猜测他后来该不会是因为一杯酒和我母亲有一面之缘吧，“那天真的是特别忙碌，因为楼上的小宴会厅还有一家婚宴，人手有点不足，我上菜的时候打翻了一碗海参汤，当时坐在我旁边的高小姐穿的是一身白裙，被溅上了很大一片汤。高小姐是那部剧的女一号，那部剧本来就是高家为他们的大女儿量身定制的，想要她在演艺界一举出名，没想到后来红的竟然是巧巧。”
我也看过周先生说的那部电视剧，讲的是民国大小姐和军阀少爷的爱恨情仇，剧本是不错的，只是演大小姐的演员用力过猛了，把好好的一个娇蛮大小姐成长史变成了一个霸道女总裁面瘫化过程。倒是小姐的女仆从最开始的对小姐言听计从到最后投身革命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有网友逐帧分析女仆最开始的尖酸刻薄和最后的英勇就义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演的，一度怀疑是不是卫巧巧有个双生姐妹。
“你被高小姐训斥了吗？”见周先生的思绪大概是转到了我母亲身上，我连忙继续追问他故事的后文。
周先生这才好像刚刚回过神，定了定心继续讲述：“高小姐自然是生气的，不仅狠狠的训斥我还给了我两巴掌，她说她的那身衣服可是值十五万的，我端一辈子盘子也赚不到。”说到这里周先生自嘲的一笑，是啊，谁能想到他后来成了首富呢，恐怕周碧璇的裙子很多已经不止十五万了吧。
“我当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我家的确是拿不出十五万，我就提出帮她干活，赔偿她的损失，但她只要钱，要我去卖个肾赔她的裙子，这时候巧巧出现了，巧巧也穿了一身白裙子，和高小姐当时穿的还有几分相似，她说她把裙子给高小姐，她电视剧里最后穿的那身衣服刚好在道具师车里，她能暂时穿那身，让高小姐不要再为难我了。”周先生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回忆了一下女仆最后的那身衣服，是一件朴素的旗袍，不是后来电视剧那种开叉到大腿根的绣花旗袍，只是很朴素的蓝色棉布旗袍，也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虽然在平时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出现在一个到处礼服的宴会是有些奇怪。
“高小姐本来是想拒绝，但是听她提到那身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同意了，她们去卫生间换了衣服，等巧巧出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那身蓝色的旗袍和酒店的女服务生制服太像了。”周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明白过来，高小姐本来就嫉妒电视剧中我母亲抢了她的风头，能趁机羞辱我母亲的事情她怎么会放过呢？
“那时候巧巧还没有后来那么火，又特别忙，还有不少兼职的，免不了就有传菜递到巧巧手上的，巧巧都抿着嘴接过来放在桌上了，高小姐就一直看着她笑，巧巧要比她娇小一些，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紧，但她就是笑的开心，我猜她就是为了让巧巧难堪，可是巧巧难道没看出那身衣服和制服特别相似吗？不，她看出来了，她也是故意的，她故意让自己出丑，这样高小姐就不再用我赔钱了，就为了十五万。”周先生的手攥了起来，大概在他现在的地位十五万已经是不值一提的小钱了，但他也许忘了，对一个穷学生，甚至一个普通人来说，二十年前的十五万是怎样一笔巨款，大概当时只是一个小演员的卫巧巧也是拿不出的。
“巧巧离开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叫住了她，我想要做点什么补偿她，她笑了笑说学姐照顾学弟是应该的，但是拗不过我还是答应让我请她吃一顿饭。然后她果然让我请了一顿，在我们学校的食堂，我才想起我们的确见过，我刚上大一的时候勤工俭学岗位是巡查教学楼，自习室要求十个人以下不许晚上单独占用自习室，但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自习室学习，我每次就装作没看到，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我。”周先生嘴角又浮现起笑容，这一段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记得我母亲的确是和他同校的，只是我母亲中途退学，没想到他们会有过几面之缘。
“巧巧说她也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我的难处，后来我才知道她比我更难，她父亲早年工地出事没了，大二的那年母亲得了癌症，需要钱做化疗，但是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要考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怎么可能还有钱给母亲治病，所以她退学了，之前就有星探看上她想要挖她去娱乐圈发展，为了给你姥姥治病，她只能退学去赚钱。”周先生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我倒是有些惊喜，我竟然还有个姥姥。
“那我姥姥呢？后来治好了吗？”我带了一丝期待问，虽然知道可能性并不高。
“没有。”虽然明明期待不高，但得知真相仍然让我心中一痛，周先生看了我一眼，继续讲述，“巧巧当时也只是个小演员，赚的钱根本不够她的手术费用，只能用化疗拖着，就在巧巧拿到影后的前一周，还是走了。”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从小都没有见过姥姥姥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母亲对周先生和我的依赖如此深，我们就是她就有的亲人了啊，只是再深的眷恋终究是抵不过人心的黑暗。
周先生见我并没有太过悲痛，这才继续说：“巧巧拿到影后后我们就确定了关系，只是我还没到年龄，所以我们领不了证，然后巧巧怀孕了，可是我还没毕业，还要上课照顾不了她，所以她还是在剧组里，毕竟那里能照顾她的人多。”
我内心不禁讥笑，周先生可真擅长讲述，竟能把我母亲一直接戏到怀孕八个月讲成在剧组受人照顾，我母亲最后接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被人贩子卖进山里的女孩，而里面对于女孩被逼怀孕后做农活的种种不便演的极好，但是少有人知那是我母亲在真的怀孕的情况下去做的那些，电影中女孩即将临盆依旧跪在地里播种，而我母亲当时也是真真切切的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跪在地上的。
但我不会告诉周先生我已经查过我母亲最后一部电影的拍摄时间了，只是依旧问到：“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有了你，我们爱情的结晶。”周先生看着我笑，我也回了个笑脸，心中却是寒冷如冰，“但是巧巧身子太弱了，生下你之后就在家休养，还好我大学毕业了开始自己创业，不久公司就越来越大，你和巧巧却突然失踪了。”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突然失踪，却突然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和周太太又是怎么相遇的呢？”
周先生愣了一会，大概没想到我突然转到了周太太身上，毕竟周碧璇可是只比我小两岁的，再算上怀胎十月的话在我一岁时候周先生就已经和周太太在一起了，而当时我的母亲还没有“失踪”，我很好奇他会如何圆这件事。
“周太太，就是高秀颖，她是高家的二小姐，被我弄脏衣服的那个高小姐，就是她的亲姐姐。”周先生小心的看着我的神色慢慢解释，大概是怕我生气，毕竟现在他还需要我捐出一个肾给他，若是我因为当年的事改变主意，他又要多用许多手段的。
“咦，你后来还和高小姐有联系吗？”我疑惑的问，似乎并没有在意我和周碧璇的年龄问题。
“也不是。”周先生见我神色淡然，这才稍微放下点心，“之前巧巧和高小姐还有合作，我去探班的时候遇到了高小姐的妹妹，就是秀颖，一起等人就聊了几句，正好我的公司刚起步很缺人，她不想在高家历练，不知怎么就到了我的公司。”
我看着高先生的脸，岁月并未在这张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眼角的淡淡皱纹掩不住一双桃花眼的顾盼生辉，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有些许浮肿湮灭了刀削的下颌线，但若是说他是什么知名演员也是有人信得，当年周太太能在花团锦簇的剧组中对他情有独钟也是能理解的。
“你母亲在的时候我们没做什么的，我和秀颖说过，虽然我和你巧巧没有领证，但是我绝不会做对不起巧巧的事，只是秀颖当时是我的秘书，有一次出差喝醉了，就”周先生又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没有丝毫气愤之情，这才继续说，“就有了璇璇。”
“原来是这样啊。”我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微地笑着，周先生也微笑起来，笑容中透出一丝安心，怕是安心的早了些呢，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周先生脸上显露出震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