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例
等到初一这天，京城里如往常一般按照惯例，府里会派人送来每月的赏赐以及生活所需的米粮。
老葛仔细地点清了数量后，满脸笑容地向着那位负责押送物品的管事打招呼道：“哎呀呀！林四哥啊！今天怎么是你亲自跑一趟呢？”
这位被称为林四的男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身材却显得十分干瘪瘦弱。
在这座府邸内，他只能勉强算作一个二等管事而已。那些好处多、油水足的美差自然与他无缘，所以像这种炎热天气下需要跑腿的苦差事，其他人都不愿意接，最后只能落到他的头上。
此时天色渐晚，老葛热情地邀请他进屋里喝酒，并让那两个随车而来的家仆也一同进去休息用餐。
林四站在原地，目光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还是你聪明啊！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既不用吃苦受累，又不会受人窝囊气，一年到头都能过个安稳的日子。”
“那要不咱俩换换？你来试试看？”林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
他心里自然舍不得京城郡王府的荣华富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机会登上高位，谁会甘愿在穷苦偏僻的乡村角落里窝一辈子呢？
即便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但孩子们的未来还没有定论呢。总得拼尽全力为主子效力，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争取给孩子们闯出一片天地，谋个好前程。
两人走进屋子，相继落座后便斟满了酒。林四端起酒杯，轻声问道：“那个人，现在还老实吧？”
“挺老实的！三月份的时候也就只是在庄园前的桥头附近散散步而已，这几个月天气炎热，连门都没迈出一步，更别提惹是生非啦。”
林四点点头：“我也就是白问问，回去了上头要问起来，好交差。”
“我闺女还在前头当差呢，一早一晚的事儿我婆娘都问得清楚。叶小姐每天就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很有大家小姐的气派，唉，可惜了这么个人了。”
林四点头附和一句：“是可惜了。”
但再可惜也白搭，主子纵然不要，天我鹅肉终究也落不到他们嘴里。
两个人喝了几盅酒，说了一会儿闲话。
老葛低声询问：“世子爷可有消息了”
林四闻言一径摇头：“要有消息哪还能遮着捂着也不知道这位爷跑哪儿去了，害得这一年府里人人不得安生。”
老葛呷了一口酒：“世子爷是没吃过苦的，我想他出去这么久，肯定也知道外头日子不好过，早晚会回来的。”
林四一笑：“真这样就是咱们的福气了，旁的不说，我就不用大热天往这儿跑腿了，太阳真能把人都晒化了。”
庄子上空屋不少，便有几间是备着给京城来人住的。
老葛家的点了艾草熏了屋子，又送了铺盖，让林四和那两个人去歇着。
关嬷嬷把月例点了，送来给叶司音。前几次送钱来，有时候是分好串好的，有时候却散着就送来了。
这一次也是散的，关嬷嬷眼力不好了，去画帮着叶司音数钱。
先分出叶司音的那一份来，接着再分其他人的。
叶司音从自己的份例中又分出水生的那一份来，用纸包了，让人给水生送去。
如歌取了灯笼忙说：“我去送吧。”
关嬷嬷觉得如歌这两天好像总不大坐得住，老想往前边去。
她看了一眼，见如歌一手托着纸包，一手提着灯笼出了门。
看她背影也是苗条伶俐的一个大姑娘了。
难道如歌对水生有什么意思可水生年岁小啊，到年底才十二岁吧如歌可比小姐还大一岁半呢，这女大三还可以糊弄说抱金砖，这女大五可没得什么抱。
回来得说说她。
一般人家里，小姐嫁了，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有大用的，要么用来固宠，要么就是左膀右臂料理事务，总之不能白浪费了这么些年来培养的心血和情分。
到了小姐这儿，却遇到了障碍。
因为小姐自己都没着落，连世子是个什么东西还没摸透，当然不能现在就替如歌和如画做打算。
但是算一算，如画和如歌打小买来养大，比小姐还要大，小姐都嫁了，难免她们想得多。
如歌一出二门，水生养的黄狗就听见了，机警的探出头来看，两只耳朵竖得尖尖的。
见是熟人，这才伏下身，可也没有把头缩回去。
如歌笑了一声：“今天厨房煮了肉，等下我给你们拿几根骨头来啃。”一边去敲门。
水生已经听见她说话了，把门打开。
“来来来，开饷发粮了。这份儿是你的。”
水生规规矩矩伸手接了：“谢谢如歌姐姐。”
如歌从袖子里摸出个布包来：“这个是我给你做的，你老在外头转悠，这个也能挡挡沙尘遮遮阳。”
水生接过来看看，原来是顶软沿帽。
是用和鞋面儿一样的皂色布缝的，缝的虽然不大板正，但是往头上一扣，大小正合适。
水生又道了一次谢。
“别谢我。还是小姐说的呢，你整天在外头，头皮别晒焦了，我才捡了布头给你胡乱缝了一个。明天你要见了小姐，自己去谢小姐吧。”
水生又打个揖：“还是要谢姐姐费心劳神。”
如歌拿起灯笼来说：“你也早睡吧——我听关嬷嬷说你早晚练拳脚，今晚可练过了”
水生摸摸头笑道：“已经练完了。”
如歌便提着灯笼回去了。
进了跨院之后，又把门关上。
春绿她们自然也得了月钱，头几回得她们还乐得很，可是时间一长，也就乐不起来了。
不为别的，钱这个东西呢，没人不喜欢的。
可是钱讨人喜欢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变做吃的穿的用的。
她们连门都不能出，这地方荒凉得连个货郎都少来，攒了钱也没地方去花。
再一个，小姐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这个世子妃，倘若不能，连小姐都没着落，更何况她们。
叶司音的钱箱子装得满满的，一样也是没有地方去花。
白花花的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还有一箱子是小金锭和金锞子。
叶司音把箱盖合上，把箱子又推回床头格扇里头。
如画服待她散了头发，拿角梳一下一下的替她梳顺。
这也是京城盛传的美发的方子，说是一日百梳，发美无枯。
这多梳头不但能理顺头发去除尘垢，更能按摩经络活血安神，自然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