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你没事吧？
“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贼人摸进院子可不得了。”
真让人摸进院子来，且不说阁楼上那个祸害怎么样，她们这一院子女人的名声全别要了。
虽然叶司音自己不在乎这个，可是既然身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时代，就不得不考虑这个。
水生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么跟成年人拼打搏斗一番，还受了伤，于情于理都不能把他撇在一边不管。
水生既没有家人照料，估计米缸里也没几粒隔夜粮，他的腿一伤着不能动了，那就代表着得挨饿挨冻没医没药，这种天气里头冻饿加上伤情，可是会死人的。
叶司音吩咐了老葛，反正他们就是不缺空屋子，两进的院子，大可以把水生安置在前院儿，平时让老葛家的和喜桃看顾照料一下，也费不着多少钱粮。
老葛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
他们夫妇是奉命伺候伺候世子妃的——嗯，现在她还是叶姑娘。
当然，同时他们也负责一定程度的监视看管。
每次城里来人送东西，他们都要向来人讲述叶姑娘的情形。
这么长时间，也够老葛夫妻俩看出来，虽然出身不高，但叶姑娘可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的姑娘，十分贞静，为人端庄大方，知书达礼，还有一手挺好的厨艺。
对于自己从世子妃跌入现在的境地，她既没有整天咒骂怨怼，更没有不安于室，用府里来人的话说就是宠辱不惊，绝非那种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
照老葛夫妇看，这位叶姑娘除了门第之外，样貌气度脾性品格这些样样都够得上一位世子妃的标准了。
收留水生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只能算是个半大孩子，于叶姑娘名节无碍，王府豪门中多的是这样的小厮。
只不过··……水生这孩子，另有麻烦的地方。
老葛打定主意，好吃好喝好药的，等他伤好了赶紧送出门，不能揽下这个麻烦。
老葛领着水生出门，去安排这孩子的住处。水生慢慢扭过头朝阁楼看了一眼，老葛问：“腿疼的厉害”
水生低声说：“不是。
老葛不想让他在后院多停留，再年岁不大，也是个男的啊。
水生跟着他往前走，可是临出院门的时候，又回头往阁楼看了一眼。
阁楼的窗子也开了一条缝，当然，半阴天里，在外头、又是在低处，水生不应该看得见窗缝里的情形。
但是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一处不放。
阁楼的窗户里有个人在和他对视。真难得，这孩子有着狼一样的直觉，就是年纪小了些。
不知道他长大了，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司音的脚伤看着不严重，但是过了一夜之后脚肿得厉害，都不能穿鞋。
这种情况，当然也不能爬上阁楼去送饭了。
料想那个人的身手这么厉害，也饿不着他。
可是她还是心里不怎么踏实。
关嬷嬷的病好了，换成叶司音开始养伤了。
关嬷嬷特别小心，恨不得地都不让她下。
过了午时叶司音忍不住瞌睡起来。
昨天晚上那个闹腾，再加上担心和脚上的伤痛，根本就没睡踏实。
见她午饭吃了几口就开始瞌睡，关嬷嬷紧催着让她喝了两口汤，吩咐阿连服侍她赶紧去歇中觉。
如歌小声问：“小姐就吃了这么几口，没事儿吗”
“这吃得好不如睡得好。”
关嬷嬷可比小丫头们懂行：“小姐这几天肯定都没睡好，你们做事儿手脚轻点儿，别吵了小姐。还有，炕别烧得太热了，省得小姐又蹬被子。”
叶司音这个午觉倒是睡得很踏实，中间还做了个梦。
梦见了上辈子的情形。
下着雪，和一个人一起去教堂。灯光昏黄，飞雪连天，她觉得很安心，也很快乐。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她看不清身边这个人的脸。
梦里的一切都很完美，她和那个人还在路边买了烤红薯，一边暖手一边剥了皮分着吃。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光线昏暗，音音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被站在旁边的这个人给吓了一跳。
她欠起身来，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你···”
“脚伤没事吧’”
哦，原来是他。神秘的阁楼先生。
这是叶司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见他的脸。
嗯，和想象中冷酷杀手的形象有一定距离。眉毛是够浓，但不是书上常说的“斜飞入鬓”的剑眉。
眼睛倒是又黑又亮，鼻梁高挺，嘴唇略厚，看起来这面相倒是显得有几分敦厚。
敦厚!
叶司音觉得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这种人怎么可能敦和厚这种字眼儿扯上关系呢一开始凶得跟老虎一样，后来的表现又跟狐狸一样让人摸不清楚虚实。
“我的婢女她们……她们怎么样了”
这人怎么能站在这里关嬷嬷和如画她们不会已经遭了不测吧
“你别多想，这会儿人都在外头，怕扰了你午睡。”
他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干脆坐了下来：“脚伤怎么样了”
“没大碍了。”
本来受伤就不算重，只不过昨天晚上闹了贼没睡好，这个午觉才睡得沉了。
叶司音不着痕迹的低头看看自己，还行，里衣的带子系得牢牢的，脖子以下什么都没露出来。
她松口气，不过还是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力图多遮住一点。
这情形看在对方眼中，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分辨的笑意来。
平时看着很落落大方的，以至于有时候他觉得这姑娘——简直不大象个姑娘。
胆子大，又不像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她既不古板扭捏，也绝非放荡随便之人。
她扭伤了脚，不便再上阁楼，他当然也不会因此就饿着肚子。
只是以往一日中总能见她两三次，看着外头天色渐渐暗下去，这一天却连她一面也没见着，心里头那种陌生的惆怅的感觉，还是生平头一次体会。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做，就只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睡颜。
两人这么默然相对了半晌，还是叶司音先开口：“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有事儿您说话，没事儿您滚蛋，老站在床前头，她也不能再接着睡，可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儿就这么掀了被子穿衣裳起床，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两天我就要离开了。”
叶司音愣了一下，随即兴高采烈。
好事啊!大好事!这祸害终于要走了，她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了!
这人看起来也不会杀她灭口，音音很想高喊一声好走不送，不过理智还是让她及时刹住了车，改成了一句：
“伤好了吗那些找你的人·····不会再来吧”
前一句她没什么诚意，后一句才是音音真正关心的。
他走了当然是好事，可如果找他麻烦的那些人还盯着她们这院子，那叶司音可要愁死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关键是这位阁楼先生是个挂单的野和尚，他跑了，别人要是把账一股脑的都算在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头上，那就大大不妙了。
“那些人你不用担心，他们不可能再回来了。”
阁楼先生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
叶司音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淡然背后强大的信心和确凿的保证。
估计他会杀人灭口吧
好吧，那是他们的事，音音对这些人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那多谢你了。”
“用不着谢我，本就是我惹来的麻烦，连累了你。”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叶司音垂下了视线。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这人该走了吧他怎么还坐着不动呢。
难道要她表示一下依依不舍之情，再送一份盘缠给他才愿意退场吗
“我看看你的伤。”
不等叶司音反应过来，阁楼先生一把掀起了被子。
叶司音全身都僵住了，她几乎条件反射的想一拳挥出去。
这人怎么能掀她的被子!就算她除了双脚其他一点儿皮肤也没裸露在外那也不行啊!
这人好像完全没感觉到叶司音的惊怒交加，把她受伤的脚踝托了起来，象鉴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一样细细的观察。
叶司音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热的气息染到她的肌肤上。
这一刻叶司音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是否被轻薄了，而是——她的脚没有脚臭吧
呃，要是真有的话，这可真是个无比尴尬的时刻。
不过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她的脚应该没有什么异味才对。
早知道这人会这么·……这么唐突，她应该在睡前套双袜子才对!
虽然露出脚不算裸露，可是叶司音这会儿不自在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