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过往的记忆
闭上眼睛,思绪仿佛沉入了深海,太阳穴传来一阵又一阵恍若针刺的疼痛,潭千门只觉自己精神涣散,身下的地面和背后的墙壁都传来阵阵寒意。
他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整间房子几乎没有装修过,只是简单刮了腻子,大铁门上是斑驳的水泥痕迹,连窗户的表面都是干涸已久无法去除的水泥,就像是刚刚被泼上了一层污渍。
客厅很空旷,只在正中心垂下一个单线连接的灯泡,悬挂在唯一的木桌上方,周围七八个椅子围桌而立。
旁边就是和客厅相连接的厨房,一个老旧的冰柜,一个电锅,混乱的电线四散缠绕,似乎也映射着屋主人混乱的生活。
而潭千门就坐在桌旁,干净的衬衣与年轻的面庞与这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但又真实地互相依存。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他放下手中一枚刻着“車”字的老旧木质象棋,走过去开门。
在大脑无休止的刺痛中,他的意识如同溺水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变换,却只能艰难地喘息。
潭千门看到年幼的自己将门打开,门后是父亲不算太高,但还算壮实的身影。
而父亲提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大笼子,朝他露出一个柔和却略显怪异的笑容,与此同时,父亲手中的笼子居然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潭千门微微皱眉,视线却从未离开过那个巨大的黑色笼子,他静静地看着父亲将笼子放在地面上,然后坐到了桌子对面。
随后他也坐下了。
桌面上,还散落着之前未结束的棋局,父亲看了一眼,点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语气温和地说道:“你快要输了。”
烟雾缭绕中,正午的阳光恰好从窗棂射入,外面的车水马龙似乎都与这一间灰白的小屋毫无关系,只有无边的宁静围绕着父子二人。
潭千门已经记起这是哪一段记忆,他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任凭自己的大脑继续将这一幕幕播放下去。
“不一定。”他听自己如是道,“你去取了什么回来?”
父亲从进门后便绝口不提笼子的事,这让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保密。”只见父亲朝他笑了笑,然后拿起自己的“炮”再重新落下,接下来强调一般道:“输了的人可是要负责做饭,我已经把食材取回来了。”
潭千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自从他们搬进这边起,一日两餐皆是简之又简,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下棋上,他从未赢过。
只是这一次,是他最接近于赢的一次。
混沌中,看着过去的自己,潭千门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好笑,他到底是有多天真,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希望获胜的呢?
从未接触过棋谱、套路,在只明白基本规则的前提下,他在试图仅凭计算赢过一只以此糊口的老狐狸。
很快,当这一局棋又进行了三个回合,潭千门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
对方天罗地网已成,只等他深陷其中,全军覆没。
端起旁边的杯子灌了一口冷水,再看向眼前的棋盘,竟是一步都难走,任何变化都在对方的“网”之内,处处皆是陷阱。
“输了。”对于这个结果,潭千门接受得很坦然,如果他真的能这么轻易地赢过父亲,那眼前这个男人自是早就没办法以此维生了。
“你要知道,执棋者需要成势,无论攻守,所有棋子均是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再次搬出了这套理论。
“要耐心等待对方破绽,然后一击必杀。”潭千门打断了父亲的话,相比高屋建瓴的道理,他更需要脚踏实地的实践,“所以今天吃什么?”
问罢,潭千门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被黑布包裹的笼子
“今天改善伙食,吃鸡。”父亲笑道。
“等等……”潭千门难得显露出一丝情绪波动,“这是只活鸡?”他指着笼子道。
“是。”父亲完全无视了潭千门的反应,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朝小屋走去,只留下三个字:
“杀了它。”
“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屋中,更甚于前的寂静如同无边的潮水,浸透了这个房间中的一切,这一段记忆也渐渐开始加速,如同一段被快进的老旧碟片,褪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
黑色罩子下,是笼中生物的警惕与惶恐,而笼子外,是他的迷茫与犹豫。
潭千门还记得,自己当时并不是在纠结是否真的要亲自动手“处理食材”,而是第一次试图去审视母亲离开后自己和父亲的精神状态。
他们离开了原本的居所,父亲选择将自己放逐,游走在社会的边缘,而他则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灵魂高居于身体之上,则悲伤不能侵染,然喜乐亦远离。
但当时的他尚还无法释怀。
只见年幼的自己缓步走到笼子前,揭开黑布,不顾白羽鸡的惊慌挣扎,扼住喉咙就将其拎进了厨房。
一把尖锐的利刃干净利落地划开食物的脖颈,温热的鲜血潺潺流出,在黑白色的老旧记忆中涂抹出片片漆黑的污迹,但潭千门却没有因此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
弱肉强食,自然法则。
生命脆弱,食物如此,他亦然。
……
意识逐渐聚拢回到身体,后来的记忆都变得更加模糊。
潭千门感觉自己正在被挪动,四面八方的冷意与坚硬被柔软所取代,但他还是头疼欲裂。
“诶,你小心点!”迟逸年的惊呼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然后潭千门就感到自己的腿似乎撞到了什么,一阵生疼。
“嘶……潭哥应该感觉不到吧?看着就疼。”王时的声音还是那么令人熟悉。
“……”潭千门物理意义上的无力吐槽了。
“这里似乎是某种很高规格的生物实验室……这边的收容箱里居然还有活物!”宏宇震惊的声音离得要更远一些。
潭千门能听到一阵脚步声,周围的人都朝另一边过去了。
这里似乎是安全的。
但他的顾虑却丝毫没有减轻。
毕竟,如果这个实验室对于巨蜂真的毫无意义,那么蜂群从这个方向“巡逻”返回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只是它们的随机行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