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遗弃的原因
周占养看到大嫂时激动地手脚颤抖，上前两步扑通跪在了地上，连磕了五个响头，看得大嫂韩春红心痛如割。
“占养，你回来了！”他的大嫂韩春红迈着蹒跚的步子一点一点地走向他，“你终于回来了！占生想死你了！可占生回不来了！”
“大嫂！占养给您磕头了，您原谅占养的懦弱！原谅占养的逃避！占养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快起来，快起来！”
我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周先生，搀着他入座。
我刚想寻个地方坐，却被周雯吓了一声：“你坐什么呀，这家里还有你坐的位子？”
“周雯！你也太不懂事了。今天是二爸回来的日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客人啊。”李敬然啧了一声，瞪着周雯，有刻意的去强压着心中的恼怒。
周雯指着贾又铭说：“这位女士是客人，我们以礼相待，你在外面认的野弟弟也能算是客人？”
“周雯，你不能这么任性！”
“妈，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啊。”
“雯雯，先让小周坐下吧。”周占养开了口，“坐下来慢慢说。”
“他也配姓周？他怎么不姓慧啊？不知道是慧灵这个婊子从哪儿捡的。”
“这是你二爸的儿子，周暮年！他是你堂弟啊。”
“都二十年了，谁又说得清楚这人到底是谁？”周雯还在与众人置气，“他怎么不说是我爸的亲儿子呢？”
“胡闹！”韩春红狠狠地瞪着周雯，抬起的巴掌悬在空中良久又落了下来。然后呼出一口气，弯着腰凑近来看我，她皱着眉头，越看眉头越是舒展：“像，太像了，敬然，他跟你二爸年轻时候太像了。就是面相有点老，孩子受苦了。”
“妈，暮年流浪了十八年，在平原做了十八年的乞丐。”李敬然拉着我坐在了他的身边，“小雯，你去洗点水果，给二爸倒杯茶水。”
一旁的周雯冷笑了一声，上了楼，这晚也再没下来过。
“暮年，你这个姐姐从小就任性，后来家庭一直变故就愤世嫉俗，你别介意。”
我摇摇头，说不会。周雯的做派我很早就见识了，虽说心里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从此可能也要以姐弟相称，我便也放平了心态。关系是慢慢处出来的，我对她好她应该也不会对我差不到哪儿去，但对于她和慧灵的关系也会一直的成为我心中的疙瘩。
“1973年你逃走，我和占生被下放改造，那时候雯雯4岁，就托付给了廖情。也是因为你跑了，没人敢用廖情，她也寻不到工作，就带着孩子去了乡下。文革结束，我们平反回来，才知道廖情在去乡下的路上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扔了，她说，一个孩子勉强养活，两个孩子就都得饿死。我们回来的时候知道这个事情，心窝子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直没跟周雯说，怕她有心里负担，所以周雯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最不该的。”韩春红说着就在抹泪，“所以说，暮年也是对周雯有恩，你们一家都对周雯有恩，尤其是廖情。”
“都怪我，是我不该就那么跑了，抛妻弃子，我对不起这一家子，这也就是我不敢认孩子，不敢见家人的原因。”
“占养，人在每个阶段的心境都不一样，恐惧也好，逃避也罢，之后的自己都会不同程度的去谴责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管你怎么选，都是必然会发生的。如果我们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那这就不叫人生了。你不要再愧疚了，如果你往后一直都活在愧疚当中，那剩下的日子就也过不好了。你跟占生都是中年得子，又经历了不同程度的离散和团聚，大家都过了耳顺之年了，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大嫂，还得是你能宽慰我的心啊。廖情呢？过得还好吧？”
“她嫁去宛州有十五年了，她小你十六七岁，不再嫁可惜了。我们没劝她，你也别怪我们。她每年过完年初七初八都会来一趟，看看我们。”
“没什么要怪的，可你们怎么就没有寻过暮年？”
“怎么会没找呢？可是暮年没消息，我们至少知道你在新疆。可是新疆也大啊，都是大海捞针。不过我们在古玩市场上看到了廖情留在暮年身上的玉佩，就给买了回来。几经周折打听，知道是一个老乞丐卖的，但那个老乞丐也已经糊涂了，问什么都是摇头。”
“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我很想他。”想起老乞丐，我的内心就会不自觉地流出一股暖流。
“不知道了，也过去好多年了。”
周占养问：“大哥有机会出来吗？”
“无期徒刑，刚判的。现在想想啊，有时候站得高不一定是好事，虽然现阶段都有局限性，但是触犯到法律，就不能拿局限性来说事儿了。为什么敬然就没有这个局限性？”
李敬然说：“我劝过老爷子。”
“妈知道你尽力了。跟杨启元的争端上，你也是元气大伤。但妈也知道，你这些年没拿敬然置业的一分红利，你插手管理敬然置业也就只是想让自己辛辛苦苦拼搏出的天下不至于葬送。占养，你也说说，你这些年都是咋过来的，太瘦了，都快瘦脱相了。”
“啥咋过来的，熬呗。我在罗布泊没死，我就觉得是上天在补偿我。我其实也就流浪了三年，之后就安定了，在无人区住的时候长，在镇子里住的时候短，少听世事，多想自己的事，本来是说想通了就去死的，在哪儿也没想通，一直钻牛角尖。”
“你要想通什么事？”
“就是我一直逃避的原因。”
“那你还想着要死不？”
周占养看着我，眼里的感情复杂，轻声地说：“其实那天见到暮年，我就已经消了那个念头。现在连你们都见到了，还死啥啊，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