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遇“面纱女”
我需要一个为我指引方向的人。
“需要搭车吗?”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依旧是前些日子半路抛下我的女人,她裹着面纱,但是我认出了她的豪华越野车。
我微微低下头,说了声谢谢,却迟迟没有上车。
“需要的话就上车来吧。”她催促我。
“您一定对我有印象。”她一时没有认出我来,想必是因为我的衣着干净且整洁了许多,脸上也在没有了黑糊糊的污渍,头发也剪短了。
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催促我:“先上车吧。”
我听她的话,上了这辆越野车,同样的位置,我对她点了点头,开始重复之前所说过的话:“向前开就好,谢谢您。”
她苦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这次她并没有将我赶下车去。
我客气地询问她:“您很热衷于在沙漠的公路上做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吗?”
“碰巧罢了,有需要帮助的就拉一把。”她叹了一声,“我把你赶下车之后,心里都不知道默数了多少遍不要再见到你。”
“那您能再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吗?”
“为什么赶你下车是吧?”
“当然。”
“那你还要去那个目的地吗?”
“是的。”
她微微一笑,最后说了句:“坐好了,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这时已经临近夕阳,前方沙丘的阴影越来越浓,渐渐要与夜色混为一体,不久,便会被月色烛为灰色。
我与她在这辆豪华越野车里度过了苦闷的一夜,之所以苦闷,是因为我与她有着甚少的话题,她也少言少语,我也并无欲望与她谈论任何事情。究其原因:我还未见她的真容。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不过在我的分析来看,她应该与那些精英人士所描述的女人多少有点关系——“眼睛很亮。”但我未见真容,终究是无法笃定此人定是他们所说的女人,我应该保持沉默,并且抛开我的幻想,然后陷入不真实的梦里去。
我紧闭双眼,想到了很多人,我的思绪杂乱,车辆的颠簸使我很快入了梦:
梦里也是夜晚,陪着我入睡的只有漫天黄沙和沙拐枣的枯枝,令我不解的是,明明是耐旱的植物,却枯萎的如此之多。
朦朦胧胧间,我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是正向我逼近的脚步声,我被当成猎物俘获了,我能感受到我被一个女人正抗在肩膀上,在细细的黄沙地上蹒跚的走着,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也能感受到一深一浅的跌宕。
她应该是个猎手,类似赏金猎人那样的人物,我没有说一句话,她也没有。我竟在她肩膀上睡着了,这是我没有过的安睡,不知是出于感官还是心理上的信任或者依赖,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让我如此的有安全感,即使我只是她的一个猎物,还不是正统的猎杀对象。
我接受了暗无天日,因为我一直都是被笼罩在黑暗中存活的一个蝼蚁般的人物,只是麻袋透出的一丝丝的微光,我才确定,我已经身处她所为我提供的牢笼。
她还是一言不发,这样让我忍不住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处决我?”
我为什么要用处决?这对我来说是个很自私的用法,我希望我被杀的这个过程更有仪式感,显得尤为庄重。
但她却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
突然,我感受到她正伸手为我解绑,是一双黏乎乎湿漉漉的手。
我如愿以偿的被放了出来,她就坐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感受她的低落。
“你是哪里来的?”梦里的女人问我。
“迷雾中,风都吹不散的迷雾中。”我向她坦白了我的由来,那里日夜布满迷雾,迷雾里和迷雾外是两个世界。
她竟然没有因为不明所以而反问我。
我赶紧抛出了新的问题:“你见过血色的月亮吗?”
梦里的她说:“我总是会在这里见到。你知道这片沙漠之外是什么样子?”
我回答道:“这片沙漠之外,是另一片沙漠。”
她又问:“另一片沙漠之外呢?”
我说:“是钢铁,水泥。”
她接着问:“可以带我去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抛弃这片沙漠?”
她想了想才说:“人不就是自相矛盾的,可能是我觉得大漠不是我这种人能留下的地方,我无法扎根信仰,我想感受爱与被爱。”
我倒是没有片刻的沉思,当即脱口而出:“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出逃。”
出逃,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所想要听到的字眼,我只是猜了猜她的处境,不管是否正确,她都接受了。
可我却失信先逃了,我被迫逃离了这个梦境。我的不告而别,会不会让她再加重一层心伤,或许我不该这么想,我在她的心里可能只是因为对她有了那么一个没有边际的承诺,何况这只是个梦。她不会失落于我没有遵守这个承诺吧,不过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
醒来时天色与我沉睡时别无二致,依旧昏昏沉沉的,坐在我身边的女人却精神饱满。
她见我醒了,便问:“你从哪里来?”
我回答道:“华中平原。”
她继续问我:“能再具体点吗?”
“到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但显然我的故作神秘被她当成了一种危险,接着她皱紧眉头,绷起身体,说了一句我怎么样都听不懂的话:“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疑惑不解:“谁?”
她愈发的不妙:“不要再装了!”
我想她是误会了:“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一个急刹,情绪也逐渐失控起来,用手捶打着方向盘,声嘶力竭的吼着:“你说吧!他这次让你来干嘛!”
我焦急地辩解:“我没有受任何人指示。”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个无人知晓的旅店?”
“这跟我身世有关。”
“你别骗人了!”
“我没有骗你,确实跟我身世有关。”
“我真想把你丢在这儿。”
“对不起,首先我感谢你两次让我搭车,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其次,我不是你所说的收了别人的钱,来办事的人。你真的误会了。”
她好像愿意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那你解释一下你所说的身世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摆正姿态:“我从小就被父母抛弃,跟着一个老乞丐东奔西跑到处乞讨,每天被那些社会精英们唾骂,驱赶。有一天,我听到他们的一次谈话,说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一个无人区旅馆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这里开了一个旅馆,我就想,想见一见这个女人,然后感谢她。”
她诧异地问:“感谢她?”
我回答:“感谢她的存在,让那些天天踩着我尊严的精英们也经历了尊严的踩踏。虽然是无形的,但是我感谢她。”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真的看起来不像一个乞丐。”
我苦笑着摇头:“只是换了装束罢了。”
她凝视着我,良久才说:“不,不仅是装束,你的言谈,你的话语,并不是一个乞丐有所及的样子。”
我解释道:“我是没上过学,但是我读过书。是有人教过读书和做人。”
到此我认为她已经接受了我的解释:“你真的不是他派来的?”
“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是他派来的人,不管任务是什么,找到你不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和你去到那个旅馆呢?但我只要去那个旅馆。”
发动机再次响了,她应该是决定要带我继续往前走。
她平和地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叫慧灵。”
我说:“听起来像个法号。”
我看到了她有明显的迟疑。
我又问她:“这不会真的是个法号吧?”
她点点头,说:“我已经分不清你是真的了解我,还是与我有缘。”
车行两里,却又熄火了。
“没油了。”她拿着手电筒和汽油桶下了车,天马上要破晓了。
两声狼吟打破了安静的清晨,借着微光,我看到了两匹野狼慢慢的向我们靠近而来。
“慧灵!”我轻轻的唤她,“有狼!”
“把主驾的车门给我打开。”
我听她的话,凑身过去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盯着离我们不远处的野狼一边屏住呼吸看向面前的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