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憎恶的伤疤
黄沙弥漫，哀嚎声此起彼伏，喷涌的鲜血霎时染红了天边的夕阳，尸体堆中，一名女子嘴唇苍白，浑身是血，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刚出生的婴儿断断续续的哭着，粉嫩的脸颊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是锋利的刀刃留下的痕迹。
“辛西亚，孩子如何。”
前方，满头白发的青年手握短刃，无数的伤口，血喷不止，染红了衣襟。
右大腿空荡荡，仅靠一条腿站立。
精致的面容继承了埃维金人的特征，却有两道交叉的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眼神中满是淡漠。
“没事，维尔，孩子没事，还在呼吸，还活着。”
辛西亚颤颤巍巍地低下头，感受着小家伙跳动的心脏，流下泪水。
“跑吧，用尽生命最后一滴血，告诉大家，卡提卡人攻陷了这里。”
“对方有一人…使用的力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逃的远一些。”
“我做你最后的一道屏障，辛西亚。”，维尔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黑影，心中一沉。
难以置信，明明前几日他巡视时，附近的卡提卡人基本等于一盘散沙，而仅一夜之间，对方就组织了接近一千人的队伍。
为首的人堪比神明，操控暴虐的火焰，根本不是他们的武器所能伤的了的。
辛西亚嘴角颤抖，深深地看了一眼维尔的背影，站起身，一脚一个血印地往外跑。
维尔没有回眸，不过死亡而已，他早已无所畏惧。
什么地母神，什么护佑，都没意义。
但他依然希望有人能为他们唱一首归乡曲，让他们的灵魂不再徘徊于孤寂的黄沙之中，而是回到所思念之人的地方。
“老朋友，我曾生气地质问你为何离去的那么早，让卡卡瓦夏他们如何生存下去。”
“但原来…我们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维尔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拄着拐杖，路过一个又一个同胞的尸体。
狂风吹过沙漠，前面的人群若隐若现，为首的男子看着维尔，眼神如同黑夜中的饿狼，冷冽而锐利。
远方，云霖看见未知的火焰燃烧着部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哥哥，你先回去，我去找维尔表叔。”，云霖瞪大眼眸，内心一紧，正想前去查看，却被卡卡瓦夏抓住手。
“太冒险了，不行，我也去。”
卡卡瓦夏脸色有点苍白，傻子都能看出来部落遭遇了袭击。
这对埃维金人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我不会有事的，哥哥，和里克叔叔快点离开这里——”
云霖话还没说完，立刻冲了出去，卡卡瓦夏焦急地喊着，同样追了上去，却被突然起的风沙蒙住了眼，等再次睁眼时，云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前方。
“小霖，小霖，可恶。”，卡卡瓦夏握紧拳头，眸光闪烁，心中的怒火高涨。
又是这样，把他留在原地。
云霖埋怨他的同时，在心底深处，他何尝没有埋怨云霖。
就在卡卡瓦夏打算将消息告诉里克，不顾里克的劝阻，迅速回去找云霖时。
一道女子的身影于风沙中若隐若现，怀里抱着一名婴儿，宛如行尸走肉般前行，脚下血流了一路。
看清了人，女子仿佛再也撑不住一般，倒了下去，卡卡瓦夏迅速伸手抱住对方。
“卡卡…瓦夏。”，女子眼眸闪烁着泪光，伸出手想抚摸卡卡瓦夏的脸，却只能无力地留下血痕。
“辛西亚婶婶。”
纵使对方血肉模糊，卡卡瓦夏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对比于维尔表叔冷淡的外表，辛西亚婶婶总是很温柔地对待别人。
在未怀孕前，来看过母亲几次，给过他几颗沙枣，他一直记在心底。
“辛西亚婶婶，你受伤了，别说话，我包里有药。”，卡卡瓦夏慌乱地翻找包裹，却被辛西亚握住手腕。
“来不及了，卡卡瓦夏，拜托了，我的孩子——”
“带她离开这里。”
辛西亚将孩子递给卡卡瓦夏，眼眸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哀伤，指尖划过婴儿有着狰狞血痕的脸，血痕很深，以后一定会留疤。
这道疤来自卡提卡一族，倘若日后女孩长大，每每抚摸自己的容颜，该是多么痛恨与悲伤。
耗尽所有力气，辛西亚在这道血痕上留下另一道痕迹。
“我的孩子，愿你以后看到这道疤，想到的不是怨恨，而是…有个深爱你的母亲与父亲。”
“明明是祝福的仪式，却满是硝烟与血。”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世界，但是孩子，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你是被爱带到这个世界的。”
“尤兰达，我的孩子，你的父亲不相信地母神，而我相信你的父亲，这份勇敢…留给你。”
辛西亚最终在婴儿的额头留下一吻，从卡卡瓦夏的怀里滑落，没有了呼吸。
血液还未干涸，在沙粒上溅开，每一滴都像鲜艳的玫瑰花瓣，绽放在这片冷漠之地。
卡卡瓦夏忍着嘴角的颤抖，抱紧婴儿，强忍着眼角的泪。
一名婴儿的诞生的同时，就会有人在逝去，人和人的悲欢总是难以共鸣。
在埃维金的部落，总会有人对新生的孩子说这样的一句话。
“欢迎来到这个悲伤的世界，尤兰达。”
卡卡瓦夏小声道，眼眸复杂而温柔。
“尤兰达，勇气之子，等我找回弟弟，带你回家，稍微等一等我，好不好。”，卡卡瓦夏将孩子递给里克，摸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尤兰达伸出手握住卡卡瓦夏的手，咿呀几声，仿佛在祈祷与祝福。
“卡卡瓦夏，太危险了，维尔的部落实力不弱，却依然…遭遇了血洗。”
“小霖他…”
里克眼露担忧，没有将话说明白，卡卡瓦夏摇了摇头，“我必须去，小霖他不会受伤，但是会疼。”
“只要会疼，就是受伤，我不能丢下他，永远不能。”
卡卡瓦夏挥了挥手，拿起一把短刃，往部落的方向跑。
里克抱着婴儿，看着卡卡瓦夏远去，模糊间，仿佛见到了年轻的维尔与卡卡瓦夏的父亲。
“维尔，你不是走了吗，不信任地母神的面瘫，我可是赌你会抛下我。”
烈焰燃烧的沙漠上，卡卡瓦夏的父亲望着对面几个卡提卡人，嘴角上扬。
在他的后背，是同样金发的少年，神情冰冷。
“哼，那正好，你赌输了，笨蛋。”
“因为…我回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