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血,的确不能经常吐
“敬嬷嬷,我来接温娘子了。”安嬷嬷急匆匆地从院外赶来。
瞧着封梵音全须全尾地坐在廊下,她倒是松了口气。
她就怕这温娘子惹了敬嬷嬷不悦,到时候受了责罚,就她这杀猪女的身份还不是得自己受着。
可敬嬷嬷那是人精,瞧着安嬷嬷的神色便可知一二。
“瞧瞧你那嘴脸!我都说了我就是个老奴才,我还能欺负了‘主子’不成?好着呢,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安嬷嬷摸了摸鼻尖,只当听不明白。
封梵音站起身冲敬嬷嬷歪了歪脑袋,“那我就走了,待得空再来瞧您。”
敬嬷嬷摆摆手,“去吧去吧。”
安嬷嬷笑着福了福身,而后才落后一个身位跟着封梵音走出了院子,一出院子那嘴便闲不住了。
“娘子别见怪,昨夜老奴伺候您沐浴之时仔细瞧了瞧您,您肤色凝白如玉,遇热泛粉,是极为漂亮的,只是要想伺候主君,手上那层薄茧还得去了才好。
“宫内秘药轻易弄不到,今晨老奴便是去办此事,只是一但用了那药得蜕几日的皮,会有些疼,您可能忍得?”
封梵音噙着笑,“嬷嬷说的哪里话,这是我选的路,这么点疼自是能忍的。”
安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如数家珍一般说着自己日后的打算。
“娘子能如此想自是好的,女子的手总得养得柔弱无骨,宛若柔荑才好。待沐浴之后,娘子身上的皮肤也得细细涂抹蜜乳霜,寸寸不落,才能养得如凝脂一般滑腻。
“日后也不可食味重之物,净口之后记得含上一枚香口丸。今晨上街老奴还指了品书去拿香坊调配好的禁中非烟,衣裳香囊被褥的熏香都得换成禁中非烟。还有那”
封梵音百无聊赖地往锦鲤池子里踢下一块碎石,笑着岔了一嘴。
“为何非得是禁中非烟,此香如此名贵,我这身份如何使得?”
安嬷嬷被这话一噎,她虽对小丫鬟严苛了些,可自问不是什么刻薄之人,要她直言‘你只是个赝品’那是打死她也说不出口的。
这不是侮辱人嘛!
虽这温娘子身份低微那话也的确不必瞒着,可对上她那双含笑又澄澈的眸子,一时之间竟破天荒地觉得难以解释。
她瞥了一眼封梵音的神色,瞧着依旧如常,试探着随意编了个话。
“温娘子切不可妄自菲薄,只要能得主子看重,您自是什么都用得的,不过是禁中非烟香气舒展自然,无躁郁之气,更可静心罢了。”
封梵音了然点头,也歇了继续逗弄她的心思。
行至和韵院,两个小丫头累得靠着廊柱歇息,就连封圆圆都在猛灌茶水,廊下层层堆叠垒了无数大小箱笼。
安嬷嬷知晓她们搬东西累极了,也并未开口多加苛责。
封梵音诧异地扫了一圈,只觉这安嬷嬷当真是一心为了她那主子,为了让她更像苏诗妤,竟如此兴师动众。
这些东西若都换成银子,那得养活多少属下。
啧,铺张。
两刻钟后院院里又忙碌了起来。
安嬷嬷那张嘴絮絮叨叨,就不曾歇过。
“品竹,那是娘子擦身用的蜜乳霜,怎可放在浴房?”
“大圆,你力气大,廊下那两箱衣裳料子最重,先搬进来。”
“天老爷唉!品书你当真是杀千刀的,这些帕子披帛怎的都是次等货,你接货时也不好生看着些,明日还得去换!”
“那边的香炉”
封梵音没了插手之处,随手拿起案桌上十文钱买的佛珠,褪了鞋上榻坐定。
封圆圆知晓自家主子这是又开始调息了。
安嬷嬷把箱笼里的衣裳首饰一一拿出来摆开,小榻案几都摆满了,瞧见小榻一侧坐定的封梵音,直接上手拍了拍。
“劳娘子挪床榻上去。”
封梵音瞥了她一眼,也只得挪地儿。
床榻是就寝的地方自是不好拿来摆弄物件,小榻正好。
安嬷嬷得了宽阔之地摆弄,兴致正浓,自是顾不上多管封梵音,只随意瞧去一眼,眼见着她又如昨日一般跟个老僧似的打坐,嘴里不由得嘟囔几句。
“年纪轻轻竟喜打坐,老奴一把年纪都做不出如此老气横秋的事儿。”
回答她的是封梵音不紧不慢拨动念珠的声音。
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安嬷嬷才将将满意,自己个儿收弄着妆奁,又指了两个小丫鬟去后院蒸米摘菜。
封圆圆在浴房搬弄着东西,时不时探出头来往床榻上看去一眼,随时准备把安嬷嬷从屋里提出去。
封梵音眉心微微蹙起,哪怕阖着眼眸也能瞧出她的躁意。
怪不得江湖中人皆是谈走火入魔色变,这当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封圆圆瞧着自家主子忽而眉目舒展开,嘴角一抽暗觉不妙,人已然悄声摸到了安嬷嬷身后。
下一瞬, 封梵音猛然抬手按着胸口压下喉间腥甜。
安嬷嬷在同一时间被封圆圆提出了屋子,她狂蹬腿。
“你个死丫头,干嘛呢!”
吐血声同时响起。
封圆圆行至后院才把安嬷嬷放下,笑得很是讨巧。
“嬷嬷,我忽而想与主子说些私房话,您先摘菜,我待会儿就来。”
说罢转身就往前院跑。
安嬷嬷在她身后掐腰大骂。
封圆圆一进屋就去床榻下拿从前衣衫剪碎的破布,而后熟练得开始擦地上的血迹。
“我说主子,您虽目前瞧着康健,可也受不了如此吐血的,您就歇歇吧。”
封梵音又拍了两下胸口,只觉封圆圆这话的确有些道理。
冲破三成内力也不是不可,也可一边吐着血一边使出全部内力。
只不过,使完之后,死不死的就得另说了。
“这血,的确不能经常吐。”
封圆圆白了她一眼,把沾了血的破布藏起来,打算夜间找个地儿处理了。
两人听着安嬷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齐齐看向屋门口。
安嬷嬷扭捏着进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温娘子,那什么后院,就等着下锅了。”
不是她拿乔也不是她不懂规矩,只是年轻时家里穷,会做的东西都些难以入口却管饱的,谁知后来得了大机缘养尊处优几十年,现如今自是不会的这些东西的。
怎的就忘了找个煮饭婆子来呢
封梵音无力地冲她瞧去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站起身,往喉咙里灌了一盏茶水压下血腥气,认命地卷着袖子,往后院走去。
刚吐了血还得去做饭,当真是欠这个老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