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回到魔域的路途遥远,车队被拉得很长。修为高深的修士日行千里,不过是次日,车队中的人,就只剩下了杂役、仆从和负责看管杂役的魔使。
沈晏清听见江妈妈与他说砚青已经走了,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江妈妈见沈晏清愁云密布的脸上总算展露了笑容,也觉得有趣:“以前我可没见你那么怕他,他说你长得一般,你都敢瞪他,前几天不是还敢去和他讨画吗,现在这么怕成这个样子。”
沈晏清拼命摇头:“我以前哪里知道他真的有这么坏。”
说完他还觉得有点心虚,撩起马车的窗,探出去瞧了又瞧,确定砚青是真的走了,是不会突然冒出来说他听见沈晏清说他坏话然后要罚他的了。沈晏清说:“真吓人。”
这两天,沈晏清做噩梦的次数已经降低了不少,江晗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了,倒是砚青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笑容还会时不时出现。
江妈妈竖起自己的食指放在嘴边,提醒道:“就算他不在,你也还是少说的好,谨言慎行。”
今天江妈妈来沈晏清的马车上是有别的事要交代的:“那剑谱你练得如何?”
沈晏清眨巴眼睛装无辜。
那自然是练得不咋地,他摇摇头。
“行车路上,你也看着点,最好是记熟了。等到了,你再去练剑,会得也快些。”江妈妈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册子是靛蓝的封皮,上面并未着墨写什么名称。
江妈妈说:“我要来的舞谱,你最好也看着点,都是要学的。免得哪天大人记起你来,你又什么也不会,到时候又要哭着挨打。”
沈晏清嘴上应下,手里接过江妈妈递过来的册子。实际上等江妈妈一走,他就把手上的舞谱丢到一边去了。
砚青都走了,他还怕什么。
他抱着这样单纯又欣喜的想法,到了魔域。从南陵城到魔域,差不多白耗了半月的时间,原先还是初春的时节,魔域要比南陵城热些,满街春花灿烂,连头上顶着的太阳都变得毒辣了不少,一片春深景象。
春江院在魔域九江城,城外纵横错过三条大江,其中一条名为九江,临近的城镇也就因此得名九江城。当然,这九江城也因为内藏春江院,有一别称为春江城。
七辆马车在一处红墙金瓦的宫殿处缓缓停下,正门紧闭着,右侧半敞着一道小门,走出来几个身穿襦裙的女子,其中一个穿着绿衫蓝裙的女子走到了沈晏清所在的马车前,扶着沈晏清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这宫殿的正大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春江”。这就是春江宫所在的地方了。
江妈妈也下了马车,她看见站在沈晏清身侧的绿衫蓝裙女子,问道:“你叫什么?”
这女子长相仅能算作清秀,炼气前期的修为,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很乖巧。这女子跪道:“回江妈妈话,奴婢暖烟。”
江妈妈记得之前答应过沈晏清等回到宫里会给他住个大宅子,再派给他两个伺候他起居的小奴,在人堆里又指了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小厮:“你也站过去,叫什么?”
被江妈妈指到的这个小厮先回话:“奴婢多宝。”他面貌普通,也是炼气前期的修为。
江妈妈说:“以后你们两个不用做杂役的活了,就跟着雪青吧。”虽然砚青没有问过沈晏清的名字,但私底下江妈妈还是记得沈晏清现在的名字的,一直管他叫现在的名字“雪青”。
多宝和暖烟连忙应“是”,多宝上了马车,把沈晏清装了全身家当的木箱子搬下来。
江妈妈一早就已经传书回过春江宫,安排过事宜,如今沈晏清被安排住在春江宫西南侧角落里的暖香楼,她吩咐着暖烟和多宝领着沈晏清回去歇息。
她见沈晏清步履轻快,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就没把再过一月九江城百花宴席砚青可能会来的消息说出口。
让这漂亮笨蛋再高兴几天算了。
江妈妈领着从另外六辆马车上下来的六位美人,去了春江宫前堂的戏楼,为这百花宴席,这六人另有妙用。
漂亮笨蛋沈晏清果真是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月,他在这春江宫里的日子,过得比他死而复生那会儿活在山林深处潜心修炼时过得还要快活。是他重生以来,最快乐高兴的一段日子了。
江妈妈给他的剑谱和舞谱本子,早不知道被沈晏清丢到哪儿去了。
他惦记着自己会被送去昆仑剑宗,可昆仑剑宗的茶点菜肴他早就尝过了,都没有春江宫里的好吃。而等他找到了李煦,离开昆仑剑宗,想李煦一个修为不高的小剑修,到时候沈晏清要是和李煦去过散修的穷日子去了,再想吃到现在这样好的东西,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人形瞧上去还是清瘦昳丽的模样,可变回了原型,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上手捏一把这只圆滚滚的小鸟。
每每午夜梦回偶有愧疚感,沈晏清只消用翅膀蒙住脑袋,倒头睡去,第二天醒来保准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一点儿都不愧疚难过了。
又这样的过去了几天,春江宫终于来了一位贵客。
江妈妈早就接到了消息,从昨夜起,就一直和春江宫的几位管事,提前候在春江宫的正大门。春江宫几大金丹修为的管事站在最前头,江妈妈修为不过筑基,自然是站在角落些的位置。
等到黄昏时分,这些人才远远见到一辆“普通”的马车向着春江宫的方向驶来。
这个普通不过是远远看上去觉得普通罢了,离得近些,待看清才能发现拉着车的马是五匹镀银独角的犀马,这是魔域独有的妖兽,成年可达元婴修为,瞧着犀马头顶已经成型高高耸立的独角,就能知晓这五匹犀马皆是成年形态。
独角犀马缩地成寸的神通用得出神入化,不过几息,就近在眼前。
用这样的妖兽来拉车,恐怕这来的该是——
站在最前头的管事心一凛,已然两腿发抖,膝盖一颤便倒在地上:“尊者……”
坐在马车里的砚青掀开马车上的门帘,露出一张丰姿英俊的脸,他坏心思的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说:“你叫我什么?”
他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鸦青道袍,砚青原是极少穿这样暗沉沉颜色的衣服,将他周身张扬的气质压了下去,多了肃杀与冷酷。
才跪下的管事又站起来,砚青是魔尊跟前的大红人,他不敢对砚青甩脸色,又觉得自己那副被吓破胆的模样实在丢脸,心头不快,但脸上还是温和的,只道:“怎么是你?”
砚青下了车,阔步往前走:“怎么,消息没传下来?尊者心情不好。”
“——我还以为是尊上来了。”管事跟上去,他和砚青同属金丹修为,真细究起来,也是同级,说话间少了几分拘谨:“可把我吓坏了。”
砚青回头,笑着问:“你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