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凶十三点
城市街灯接连亮起，璀璨的霓虹交相辉映着，独属于夜幕的热闹悄然降临。
人行道边的计数器在倒数最后八个数，一对小情侣从边上窜出来，携手踩着倒映在地上的绿光冲向了对面。
嬉笑声混在空气中传至耳边。
沐瞳无暇顾及，她小心地偷瞄着驾驶座上从超市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
他已经取了口罩，侧脸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微曲的食指无规律地敲着方向盘。
路灯从狭小的车窗缝里挤进来，碾碎在他颊边，光晕流转，衬得整个人神情莫辨，勾人心魄。
沐瞳轻咬内唇，惶惶地扣着手机壳上的图案。
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过也是，如果换作她发现乔司言竟然跟网友一样叫她滚出网文圈，即使是玩笑话也会很难过的。
这样想着沐瞳撇了嘴，默默忏悔。她侧过身，“乔司言——”
“坐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男人拿余光乜了她一眼，提醒说：“有交警，安全带系好。”
“啊？哦。”
沐瞳怔懵地应道。瞥到后视镜里出现的闪烁着警灯的摩托和上面交警，赶忙抽出安全带扣好。
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跟课上怕被老师抽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一动不敢动。
乔司言觉得实在好笑，握着方向盘的手翘弹了几下，勾唇，无声轻呵。
说她三岁都多了。
一路无话到云水逢。
沐瞳抱着一提卷纸跟在乔司言身后进门，什么闻声撒腿迎上来错过两人直冲向购物袋。
它翻着袋子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给自己买东西。
沐瞳抱起它正要数落就听到乔司言问道：“刚在车上想说什么？”
转过去，对上了他询问的黑眸。
她呆了几秒才猛然想起来被自己丢在脑后的反思，仰起脑袋试探性地轻声问道：“乔司言，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
语气没有标点符号，听不出疑问。沐瞳以为他承认了，低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转那个微博的，也没想让你退出娱乐圈……”
弱了声音，“我就是想凑个热闹。”
乔司言扬眉，重复她的话，“凑个热闹？”
沐瞳再次道歉：“……我现在就删掉。”
说着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那条微博，正要删，就被乔司言突然出手抽走了。
他单手转了个方向，“删了干嘛，留着买按摩仪。”
沐瞳：“？”
按摩仪？那是什么？
她仰脸，“你不生气了吗？”
“又不是打气筒，哪儿来那么多气要生。”他嗤一声，摸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快速点了两下，“凑个热闹。”
沐瞳：“……”
沐瞳看着系统推送的转载情况，一时无言。
乔司言：洗洗睡吧。//抽100个人每人打两万！大少爷要是退圈了再追加500人平分1000万！！！[欢呼]][欢呼][欢呼
“……”
她错愕地眨眨眼。
乔司言他、疯了？
……
和她有一样心声的网友不少，和沐瞳的有口难言不同，背靠屏幕的网友们则毫无压力地发泄了鄙视之情。
“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洗洗睡吧，怎么说话的！还不允许人家有个梦想了！”
“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差别的”
“别跟我说你也是为了两万［狗头］”
“不要再拉低中奖率了，谢谢！”
“这就是内娱第一打脸王吗，狠起来连自己脸都打没了哈哈哈哈”
“乔司言今天退出娱乐圈了吗？没有！”
“每日一转乔司言滚出娱乐圈！”
不出一个小时，“乔司言转发微博”的词条也飘上了热搜，阅读和讨论远超它前后的其他话题。
沐瞳复杂地看向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却一脸淡定吃饭的罪魁祸首，薄唇张了张，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放弃。
乔司言看过来，“有话就说。”
沐瞳沉吟了几秒，随后衷心说道：“乔司言你一定可以中奖的！”
乔司言：“……”
他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啊。”
沐瞳脸色绯红，红漆刷到耳根后，低头难为情地回道，“不客气。”
乔司言：“……”
有了本人的参与，圈内本来只敢用小号转的一群人也都纷纷祭出了大号转发，有些在转发时发的文字还故意搞一副交情很深的样子。
沐瞳好奇问道：“乔司言，你和xxx很熟吗？”
“不熟。”
沐瞳哦了声，继续刷微博等待开奖。
半个小时以后，乔司言滚出娱乐圈！这条话题抽奖终于开奖了，随着中奖名单的公布，网上一片哀声遍野。
沐瞳没有中奖，但她还是点开了抽奖结果通知。
洋洋洒洒列了好多id，就是没有熟悉的，她翻了会儿就退出来，望向横拿着手机玩游戏的男人，“乔司言，微博开奖了。”
乔司言眼皮都没抬，淡淡地：“嗯。”
“我没有中。”沐瞳失落地叹气，又凑过来，“快点看看你的。”
披散的长发随着她的摇晃从肩头滑到胸前，滑过他的手臂，徒留一袭轻柔和温热。
隔衣服瘙痒似的。
没来由的心悸。
乔司言指间一顿，屏幕上的人物闪现都交错了，若不是他意识不错早被对面摁着弄死了。
等躲进完全区，乔司言点了回城，他垂眸扫过巴在手臂上的几根头发，又上移，目光落在那张白嫩的脸上。
常听家里的长辈说发质软的女生脾气都很好，温柔，善良，鸿运昌盛，最是宜家宜室。
他扬眉，也不是很准嘛。
不顾正在打团的队友，乔司言径直退了游戏，打开微博看了眼，说：“我也没中。”
“哈。”她轻笑着，“乔司言，你好非哦！”
头发散了不少，乔司言伸手虚勾起垂落的头发丝给她别到肩后，垂眼戏谑地望着她，薄唇勾翘，“彼此彼此。”
进入三月，天气渐渐回暖。
早上，沐瞳一起来就觉得整个人像灌了铅似的，脑袋昏沉眩晕，喉咙也是干得不行，鼻子更是堵得严重，连呼吸都困难。
她难受地擤了擤鼻子，吐了口厚重的气息，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触手是片不太明显的温热。
沐瞳皱眉，好像感冒了。
她起身烧了半杯水到沙发上坐下，给邱葵打了个微信电话。
呼叫持续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听，正想取消对面就接了。
“秋秋。”见接通了她便顾自出声，“你下班了能帮我买支体温计和一盒感冒药过来吗？我好像感冒了，有点难受，没力气下楼去拿。”
“秋秋？”沐瞳说完就对面没回应，低唤了声，疑惑，“听不到吗？”
“瞳瞳姐”那头终于出了声，却不是邱葵的，“你是不是打错了。”
“大新？”沐瞳听出声音诧异地取下手机，才看清和她通话的对象——q
是乔司言的微信。
平时她和这两人联系最多，他们的微信都挨着，不小心点错也是正常的。
“应该是我刚刚不小心点错了。”
大新说没事，他关切问道：“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一点小感冒。”太阳穴突突冲着，冲她头疼。
一口小奶音轻得像晨起的云雾，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大新啊：“那我不打扰你了，瞳姐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沐瞳：“……好。”
通话刚掐掉，乔司言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见他接了电话不以为意，“谁的？”
“瞳瞳姐的。”大新把手机递过去，“打错电话了。”
乔司言俊眉一翘，乜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刚解锁就听到他继续说：“不过她好像感冒了。”
因为刚才闹了乌龙，这次沐瞳确定了邱葵的微信才发的。
她发完微信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顺手扯了个抱枕闭眼休憩，许是太累了又或是太阳太暖和了，迷迷糊糊间她就又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刚上高中那年的夏天，那个午后。
八月，正是a市最热的时候。
如火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穿堂风都带着一股解不开的燥热和黏稠，蝉鸣声聒噪。
沐瞳漠然地看着挡在前面的两个吊儿郎当的痞子样男生。
胡同的巷子很窄，只有三个人并排那么宽，两个男生垮开腿堵着，长着青春痘的脸上是和年龄不符的烂笑，流里流气的。
头发稍长的那个一手撑着墙，一步步靠近她，“妹妹，有男朋友吗？你看我怎么样啊，考虑一下。”
旁边另一个穿得很非的起哄着说，“他不行，还有我。”
她长得很乖，一张娃娃脸白皙红润，满满的胶原蛋白，甜妹的让人忍不住想抱回去藏起来。
“不要。”沐瞳偏头躲开他落下来的手，嫌弃地退开，直视着他，皱眉坦白地说，“你们不好看，我不喜欢。”
长毛男哈了声，火气顿起，“你他妈说我丑？”
沐瞳摇头：“我说你不好看。”
“那不就是说丑。”
“不好看不代表丑啊？丑一定不好看，但是不好看却不是丑，它们是子集不是并集。”
“你玩老子呢！”
见她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长刘海先冒火了，伸手就要去抓沐瞳打算给她点教训。却被沐瞳眼尖地捉住手，握着他的手腕反手一拧，手肘一顶，顺势掀翻在了地上。
突变发生在一瞬间，前一秒还在看戏后一秒见兄弟竟然被打了，另外一个反应过来淬了一口，“臭丫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半分钟后
沐瞳看着疼得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的两个男生，轻叹了口气，很无奈，“你们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
边说着边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对上了一双沉如浩瀚的眼。
少年似乎站了有会儿了，慵懒地倚着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修长的指尖有颗篮球在极速转动。
“……”
沐瞳瞥了眼痛得打滚嚎叫的两人，若无其事地背好包，看过去，轻声询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
场面顿时安静，风识趣地钻进了巷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刚打过一场的原因，沐瞳觉得有点热。
她眨了下眼，就看到巷口的男生动了，一声嗤笑响在耳边。
他扭了头，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小姑娘，你挺凶啊！”
……
沐瞳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
她掀开眼帘摸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尚未清明的神志一懵。
铃声还在继续，她这才如梦初醒慢吞吞划开锁屏，接听，“喂——”
一句“喂”还没问出来，乔司言的就打断她，言简意赅地说，“出来开门。”
沐瞳：？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般，一长两短的敲门声正好响起。
沐瞳终于起身，踩着拖鞋去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人，还是意外，“乔司言，你怎么来了？”
“过来，我看看。”
乔司言没回她，他伸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烫。
收回手，进门，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无语，“这样的天气也能感冒，厉害！”
“……”
“乔司言。”沐瞳鼓嘴，“我听的出你在讽刺我。”
乔司言淡淡地嗯，承认地说道：“看来你语文没白学。”
沐瞳：“……”
她轻哼了声，转开头，过了几秒又挪回来看他去拆盒子，倒出温度计甩了甩递过来，“夹在腋下。”
沐瞳接过依言照做。
望着一个个拆开药盒，认真看说明书的乔司言，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特别容易脆弱，眼眶也发酸。
她皱了皱鼻子，抓着他的衣摆叫他，“乔司言……我很想你。”
“一直都想。”
灰蒙蒙的云层散开，太阳从后面挤出来，划开一束亮光。
乔司言长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下，继续抠着胶囊，片刻后，才掀眸望着她，说，“我知道。”
邱葵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等看到沐瞳的消息时已经是下班时了。
她提着一袋感冒药火急火燎冲到云水逢，当看到茶几上已经缺了几颗的感冒药盒时，诧异了，“你这不是有感冒药吗？怎么还让我买？”
“那个是下午乔——”反应过来，沐瞳连忙打住低头吹了口开水，改口说道，“我邻居买的。”
“你邻居？”邱葵思索了下，想起来了，那个媲美全球一百张最帅面孔的人，“小李子和木村拓哉的结合体？”
沐瞳：“……”
“他人在家吗？我去打声招呼。谢谢人家照顾你。”顺带看看能让她家宝贝发善心的人长什么样。
喉咙太痒了，沐瞳忍不住连咳了几声，咳得脸通红。
接过邱葵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缓和了，才回说不在，“他去上班了。”
邱葵遗憾地咂了下嘴，“太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