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偷听一段他的故事
在这之前，黄鼬妖黄小桃只知道自己生活的山林，还有家中老祖曾说过，这片远离人类生活区的山林，位于南洲大陆的新夏国。
而这次目睹亲族惨遭人类毒手，又死里逃生后壮着胆子一路追踪，毫无心理准备的闯入到人类大城市。
身处于那些高耸恢弘的建筑物中，如同落入到了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宫。
不仅要钻小巷藏角落，躲避城市中摩肩接踵的恐怖人类，还被各种不明机械当做普通鼠类驱赶。
黄小桃感觉，现在，她已经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妖了。
再见到或者听到什么事，都不会轻易感觉到惊讶。
不过接下来，从姜封那还算平静的叙述中，黄小桃还是听到了一个令她心中酸涩的故事。
姜封说，他虽然是人类，但却与所有人类都不一样。
他灵智先天有缺，虽有人形，但却好像是一头普通的野兽般，茹毛饮血，就只凭本能在野外中独自生活。
直到十几年前，一位隐居避世的老僧在游历中意外找到了他，还不惜耗损自己的修为，替他开窍启迪，这才让一个蒙昧的野人懂得了思考。
之后，老僧将他带回到了自己的寺庙中，不仅细心教导他说话识字，还让他与寺中弟子一起在山林中修行耕作，日夜读经学佛。
这才逐渐磨去了他骨子里，那如同林间野兽般的凶性。
在之后的十年避世隐居生活中，姜封提到。
他曾与寺庙中的师兄弟打闹，控制不住心性伤了人，但是这位名为慧禾禅师的老僧却并没有责怪他。
而被他伤到的寺中师兄，虽然经过了一些曲折，最后也原谅了他。
他还曾因为弄错了种子，害的寺中所有僧人几乎断粮。
只能和师兄弟们一起，下山去到人类的村落之中化缘，为村人诵经祈福换点粮食，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坚持了一年。
寺中的师兄弟们虽然有些怨气，但却都谨遵佛经中的教诲，并没有故意为难或者针对他。
在方丈老僧慧禾禅师的关心爱护，还有寺中师兄弟的包容和照顾中，姜封自觉心中有愧，也终于主动开始认真修行研读佛法，收敛心性。
虽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无法剃发为僧，真正出家拜老方丈为师。
但从心底来说，他早已认定自己就是那座深山古寺内，一众僧侣之中的一员了。
甚至姜封还曾认为，他会一直尊老方丈如师亦如父，继续与寺中的师兄弟一起修行直到生命的最后。
然而这样的平静生活仅仅持续了十年，随后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打破了。
寺内僧人在山中修行锻炼，采集山货贴补寺中用度的时候，遭遇到了进山猎取妖兽内丹的尸灵坛邪修。
这些修士不似猎人进山狩猎，懂得适可而止。
他们闯入山林后，毁林烧山迫使隐世妖修现身，随后来者不拒，如同蝗虫过境般将它们统统屠戮一空。
寺中僧侣以慈悲为怀，理所当然便决定出手阻止这种有伤天和的行为。
进山修行的僧众虽然数量不占优势，但修为却更强，本想用实力给那些邪修一个警告，然后逼走他们就好。
却不料对方竟是假意退走，等僧众心有松懈的时候，他们则做足准备，又唤出了数十头行尸对僧人们发动了偷袭。
师兄弟们以少敌多又是仓促迎战，而且那些邪修手段阴毒狠辣，交手不到半分钟就有三位僧人重伤，其中一人几乎垂死。
姜封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眼见亲如手足般的寺中师兄弟血流不止，伤处溃烂腐臭的样子，姜封没压住心中凶性，本能占据上风，再次做回了那头山林中的人形野兽。
虽然在与小道士的叙述中，对于这段经历只是他粗略自叙，但躲在楼板下偷听的黄小桃也能猜到，姜封应该是用凶残手段将那些邪修都杀掉了。
作为妖修，黄小桃听得在心中拍爪叫好，但却不料姜封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几分。
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除了老方丈外，寺内众师兄都开始有意的疏远他，甚至到了害怕和他直接接触的程度，即使是见面都会主动退开几步。
即使是那三位被他救下的师兄，虽然之后见面都满口感谢，但看向姜封时，眼神中仍旧充满了他难以理解的复杂之色。
原本姜封以为，是他在战斗中表现出的野兽行为，吓到了寺中的师兄弟们。
但很快，他却发现情况不对。
师兄弟对他的疏离和回避，还有询问方丈时，慧禾老禅师长久的沉默不语，似乎都在告诉他，真相应该不止如此。
然而还不待姜封探明真相，尸灵坛邪修的反扑就到来了。
数百尸妖先屠山下凡人村镇，掳掠众多活人为质，再如潮水般杀向了那座深山古刹。
一寺僧众尽数殒命，老方丈慧禾禅师遭大量尸妖围杀力竭而亡，连尸体都落入到了那些炼尸邪修手中。
慧禾禅师的一位民间散修故友，在接到了他的求援信息后赶来支援，虽然将盘踞在寺内的尸妖全部铲除，也杀了数个幕后邪修，但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姜封并没有死于那场灾难。
之后他拜禅师的散修故友为师，一年前，才刚刚走出深山古寺，来到众多人类聚居的大城市居住。
这一年间，姜封一直在追查那些流落于世的尸邪，并与相关部门配合，四处追杀其背后的炼尸邪修组织，直到现在。
听着姜封那还算平静的自述，黄鼬妖小桃的一双黑眼珠，却是听的水汽盈盈、泫然欲泣，忍不住的就要去擦眼睛，一对小爪子背后的黄毛都抹湿了。
何等相似的经历……
都是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深山之中。
都是遭遇炼尸邪修的野蛮攻击，亲人手足惨遭毒手，而后鼓起勇气来到陌生的新环境中，立誓要向那些作恶者复仇。
听到这时，鼬妖黄小桃心中对这两人已再无恶感，特别是对于名为姜封的年轻人，心中还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意。
想想就是这个人，竟然为了调查炼尸邪修，不惜以身为饵亲赴险境。
但嘴上仍不想承认的黄小桃，只是藏在垂地的窗帘中独自扭捏了片刻，一扭身钻出去，径直顺着墙沿下了楼。
与姜封和小道士拉开距离，确保无人能察觉到她的声音后，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压低声音，甜甜软软的扭捏道。
“罢、罢了，我黄小桃大仙，今天就帮你们深入调查一下这里好了。”
黄小桃心中已有定计，她刚刚偷听姜封说话时曾听到，那头尸妖身上所穿的衣服，应该是来仙阁厨师的制式服装。
那么调查方向，自然也应该是来仙阁中的庖厨所在才对。
而与此同时，一台架在墙上俯拍下方的摄像头，明明已经被黄小桃咬断了后方的电源线，此时却仍旧在缓缓运转着。
顺着白玉铺就的楼梯，一溜烟下楼而去的黄小桃并不知道，它每下一层，就会有一台摄像头缓缓转向她，就这样“目送”着她一路窜出了阁楼。
之后，那一缕缕暂时接续上断掉的电源线，为摄像头供电的黑色长发缓缓退去。
摄像头随之无力的垂落下来，不再运转。
“嘿嘿嘿~真有意思，小夜也要一起偷偷玩~！”
低低的清脆嬉笑声，突然间从一台如雕塑般呆立在墙壁，一动不动的仿生机械侍从口中传出。
黑发如同喷泉，轻易顶开了机械体脑后的金属盖板，如瀑布般披散开来。
还有一缕黑发，悄悄探入到雕龙画凤的置物柜中，捎带着扯出一条白绸桌布，如同垂地的宽斗篷一般披在它身上。
仿生机械体动了，它僵硬的银白色金属面孔渐渐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外部压力般，嘴角褶皱一直咧到耳根，硬生生扯出了一个无法收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