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榆阳。”立林站在床边,歪着头问他,“你今天是不回来了吗?”
“嗯。”榆阳确认了腰间那把新的匕首,然后看着立林故意露出来的脚踝,问,“给你解开?”
立林乖巧地笑了一下,问:“可以吗?最近天气太冷,这个很冰,我有点痛了。”
榆阳知道立林是故意跟他撒娇,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总是拿立林没有办法。
榆阳走过去,半跪在立林身前,碰了碰拴在他脚腕的铁链。
“就这一次。”
榆阳说完,从兜里摸了把钥匙出来,立林低头看着他,问:“你从图亚接的那个活,给的钱多吗?”
榆阳将铁链收到一旁,站起来问:“你要买什么?”
“一个小岛。”立林说,“我以后想去暖和的地方过冬。”
榆阳皱了下眉,问:“多少钱?”
“小一点的大概几百万吧。”
“知道了。”榆阳并没有被立林所说的金额吓到,他说,“这单做完可以看看。”
立林好像习惯了榆阳对他有求必应,他坐回床边,问:“对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我昨晚想了一夜,觉都没睡好。”
“魏业征。”榆阳答完又问,“你想他干什么?”
立林说:“怕你一个人处理不好,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榆阳站起来,这回换成他低头去看坐在床边的立林,榆阳定定地观察了一会儿立林,之后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声:“立林,收起你的心思吧。”
立林也不反驳,继续仰头看着榆阳:“万一我比你先找到他呢?”
“没有这种可能。”榆阳当着立林的面把钥匙揣回兜里,然后退出房间,“我走了。”
他关上立林那扇特制的门,又在门外提醒了一句:“立林,炸药就在你脚下,想死的时候自己引爆它。”
……
一辆换了司机的五人座轿车内。
“我不是很理解——”开着车的人眉头几次皱到一起,“为什么是我开车?”
荆诀闭上眼睛的动作似乎只是为了舒解眼部疲劳,他位置换了半天,却一点睡着的征兆都没有。
荆诀动了动嘴唇,说:“我累了。”
开车的人眼睛瞟向自己旁边的人,裴吟一只胳膊撑着窗框,在对方开口前便回答:“我也累了,我跟荆警……荆诀都一夜没睡。”
裴吟从知道荆诀被停职之后就对他改了称呼,他眼睛看着窗外,说:“而且我现在心灵受到了重创,不是很适合开车。”
对方哼哼一笑,自报家门:“魏业征。”
“裴吟。”
两人四目一对,一起说:“幸会。”
魏业征跟裴吟哪个都不像是温柔细心的,但当荆诀的呼吸声绵长起来时,车内又确实安静了下来。
裴吟回头确认了一眼荆诀的状态,待他确定荆诀不会忽然睁眼后,又偷偷摸出手机插上了荆诀车里的充电线。
荆诀合眼之前只交代了一句“去我家”,裴吟起初还不信,他觉得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往家领。
但当裴吟看着魏业征拐进某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又忍不住怀疑道:“这真是他家?”
“怎么了,不像吗?”魏业征一边找车位一边说,“他干变态事的时候都在这儿。”
魏业征说完,不顾裴吟的脸色往后看了一眼,他见荆诀还闭着眼睛,便道:“他是不是真睡着了,你叫叫他。”
“……我叫?”
魏业征古怪地瞄了裴吟一眼,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裴吟冷笑一声,回答:“确实有,我上一次跟他搭话,差点让他给毙了。”
魏业征眼皮微微用力,瞳线刚压到一半,身后的人就自己醒了。
“到了?”荆诀从后面睁开眼睛,然后解了安全带,说,“你跟我上楼。”
裴吟跟魏业征异口同声:“我?”
荆诀看了眼明知故问的魏业征,魏业征赶紧做了个停手的动作,说:“明白,不是我。”
魏业征侧靠在驾驶位上,看着迟迟不动地方的裴吟,笑了句:“裴吟,他可能没跟你说明白,这车现在归我了,你要是不想下车,今天就得跟我走。”
魏业征摊了摊手,露出一小截紧实的肌肉:“当然了,我是没意见。”
裴吟紧蹙眉头,目光跟着根本没打算管他,下车就径直往电梯走的人,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裴吟在电梯门开始关闭时侧身挤了进去,他看着荆诀,说:“问你个事儿。”
荆诀偏头看他,裴吟问:“你那车到底给了多少个人,说辞职不成车就归我那话还算数吗?”
荆诀转回头,摆明一副懒的理人的模样,裴吟见状,又说:“荆诀,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严格来说,现在咱们俩之间只有一个警察,那就是我。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按非法持枪外加侵害国家公务人员隐私权给你抓起来。”
荆诀神色漠然,摸了下裴吟在车上没碰着的那侧衣兜,问:“确定吗?”
裴吟扬起嘴角:“当然,你最好客气一点,这样咱们都好办事。”
“我说你画的图——”荆诀把从兜里拿出的纸张扔到裴吟手里,“确定准确吗?”
裴吟一愣,刚觉得纸张非常眼熟,打开一看,发现果然就是自己昨天睡不着的时候随手画的图形。
荆诀说:“有人的袖口是这个图案。”
裴吟皱着眉:“你不是说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吗?”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是事实。”电梯“叮”的一声停下,荆诀走出去说,“这跟我相信你的话不冲突。”
裴吟捏着纸张跟出去,问:“什么意思?”
“房间有暗道。”
裴吟眼睛一下瞪大,他先是惊讶于这句话本身,之后才反应过来,荆诀居然这么随意就把如此重要的信息告诉了自己。
“你怎么知道?”裴吟问这话的时候荆诀已经按开了门锁密码,他急着追问,便没有犹豫的跟着荆诀走进去,“什么时候发现的?”
荆诀低头换鞋,说:“你骂我的时候。”
“哎,警官,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裴吟这会儿又愿意叫荆诀警官了,他不用荆诀张罗,自己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跟在荆诀身后否认,“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荆诀外套脱在一边,冷着嗓音回答:“你以为我是怎么看见这张图的?”
裴吟在原地站住,逐渐想起来了。
他昨晚心情极其极差,在放弃折磨荆诀之后便将怒火发泄到了纸上,先趁着记忆清晰画了张从窗口看见的袖口图案,后来越想越气,就干脆开始在纸上写脏话,包括但不限于“傻逼”,“脑残”和“狗日的”。
荆诀既然趁他睡着拿了这张图出来,就不可能没看见其他的纸条。
“……咳咳,咳咳咳咳咳。”裴吟忽然一手捂嘴,虚弱道,“警官,我好像生病了。”
裴吟退后一步,说:“为了不传染给你,今天我就先……”
“一个小时。”荆诀没做任何准备拦住裴吟的动作,只说,“洗漱,吃饭,休息。”
裴吟眉尖儿不安地抖了抖,试探着问:“是每样一个小时,还是……”
“一共。”荆诀回答。
裴吟紧抿住嘴唇,片刻后重新开口:“魏业征说的没错。”
——要求果然很变态。
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将三件事细分成每样二十分钟,恐怕哪件事都做不消停。
于是裴吟果断将三件事融合在了一起。
他先是打开荆诀家的电视,将电视台转到九点档的固定节目——《儿媳的战争》,之后叼着荆诀给他拿的新牙刷脱掉外套,将自己那件不成样子的黑色羽绒服盖在荆诀那件昂贵夹克的上面。
裴吟做好这一切,又看着荆诀指了指冰箱,无声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使用。
荆诀在裴吟做这些无用之事的时间里放好了热水,他进浴室前看见裴吟的手势,于是说了“可以”才关上房门。
裴吟十分满足荆诀在疲惫后减少了一半攻击性的反应,他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可以成功离开警局,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愉快地含着牙刷,哼着小曲,拉开了荆诀冷藏区的冰箱门。
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裴吟眨眨眼,又眨眨眼,似乎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画面。
冷冻区总不会也……
裴吟蹲在地上,看着从上到下空无一物的冰箱,再一次认同了魏业征的话。
荆诀是个变态,这绝对是他杀人的地方,冰箱就是用来藏尸的。
荆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裴吟正蹲在沙发旁边看着电视剧“咯咯”地笑,荆诀匪夷地看着他,像是对这个人的任何行为都感到不解和陌生。
荆诀走过来,问:“蹲那儿干什么?”
“哦!”裴吟看见荆诀出来,一下站起来,“我忘了问你沙发可不可以坐。”
裴吟无辜地看着荆诀,然后指着摞在一起的两件外套说:“我这人是非常有分寸的,你看,我都没把衣服乱放,只敢跟你放在同一个地方。”
荆诀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带着一身清香坐进沙发里,说:“坐下。”
“非常有分寸的人”这才落座。
荆诀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了几张照片问裴吟:“哪个是你昨天看见的?”
裴吟只看了一遍,就从几张相似的袖口图案中找出答案:“第二个。”
荆诀看着他,又伸手在冲向裴吟的手机屏幕上自左向右划了一下。
一件衬衫的官网售卖图出现在裴吟眼前,裴吟看见跟自己记忆中高度贴合的袖口图案,下意识朝售价瞟了一眼。
这个售价放在普通案件里可以大幅度缩小嫌疑人范围,但偏偏事发在罗兰山庄,到场的人非富即贵,裴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能被一件五位数的衬衫排除作案可能性的只有自己。
裴吟沉思片刻,忽然摸着咕噜噜的肚子抬头看向荆诀:“我想起来了。”
他眼睛稍微瞪大,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这么饿呢,昨天我就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