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五、十八岁的他
我和徐向屿的第三次见面也不愉快,我晚上回到周涵的病房,但又怕自己贸然进去再次刺激到周涵,于是一开始只是打开一道门缝观望里面的情况,确定周涵已经睡着之后我才悄无声息地进去。
徐向屿正坐在床边看书,我小声向他打招呼:“向屿。”
然而我没想到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会被他挑刺。他察觉到我进来,从书页上抬头,用淡漠的语气问:“你和我很熟吗?”
“不熟。”我如实答道。
他把目光放回书上:“那就别用那种套近乎的叫法。”
他恶劣的态度让我火大,我没好气地说:“那叫你喂总行了吧?”
“叫我徐向屿。”他翻了一页书,不满地瞪我一眼:“而且你话这么多的话就出去,别打扰到哥。”
我没有理会他,拽了个凳子放在床的另一边,然后径直坐下来:“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回去吧。”
“你?”他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打量我一番,板着脸说:“我不回去。”
虽然他的那种眼神令我更加气愤,不过他愿意细心照顾周涵也是事实,看在这一点上,我压下火气劝道:“你这些天一直陪着他,也很累了吧?你去休息……”
“我不要。”他固执地拒绝一句,垂眸看向周涵:“我不累。”
我看着温柔的眼神沉默片刻,而后开口道:“那我也在这看着他。”
他皱起眉头张了张口,但大概是怕打搅周涵,他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只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安静点,其他随意。”
那之后病房里恢复了寂静。徐向屿重新看起书,我则有了看向周涵的时间。他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也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听郭子芸说他刚来的时候每晚都会惊醒,还会产生幻觉。
眼前又闪过他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的景象,我心下一痛,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却猝不及防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腕。
我看着他空荡的无名指,默默攥紧手,又想起自己和郭子芸无名指上的戒指,难免再次叹息。
“喂……你看什么呢?”徐向屿没好气地问我一句,让我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
我抬眼看到他如临大敌的神色,匪夷所思道:“我看一下他都不行了?”
“看就看,别用那种可怜人的眼神。”他指出我的问题,而后微微昂起头说道:“哥一点都不可怜,只要有我在。”
虽然他的态度仍然不好,但他说的这句话还是让我为之动容。我轻声一笑,不由问出我从见到他起就堆积在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愿意这么陪着周涵?”
“我为什么告诉你?”他冷淡道。
我无言以对,气得又笑了一声,点点头说:“是,你这么厉害,告诉不告诉都随便你。”
他露出得意的笑,继续看起手里的书,可还没看几分钟他就破天荒地主动问我:“你呢?”
“我什么?”我也态度恶劣地问了一句。
他用一种看白痴的无奈眼神看着我:“你为什么帮哥?”
“我?”我思考了一下缘由,好像没什么为什么,只是收到曹兮芃的消息后我就立即过来了,这于我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个答案,于是我轻声说:“因为……如果是我躺在这里,周涵也一定会来照顾我的。所以我也要帮他。”
徐向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一声:“是吗?感情真好啊。”
我对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感到不满,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又稍显疲惫地笑道:“不过也是……哥就是这样的,总想帮助别人,他真的很好。”
他说的这句话我无法反驳,他合上书看向周涵,眼中泛起悲哀的情绪:“但是他对自己完全没有正确的认知,还说什么他那是伪善……不管出了什么事,他总是在责备自己。”
他自顾自地喃喃道:“其实那天他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啊?如果我发现了的话,他的病就不会那么严重了吧?我也不会让他自杀了……”
他的眉宇间塞满自责的情绪,我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理解他的心理。我也后悔自己没能在同学聚会那天就发现周涵的不对劲。于是我安慰道:“好了……别想那些了,反正现在好好治病就可以了啊,他肯定能痊愈的。”
哪知他并不领情,还挑挑眉问:“谁让你安慰我了?”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白他一眼,低下头看起手机。今天只顾着想周涵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回复甲方的消息,我正处理消息的时候,突然听到徐向屿对我说:“贺舒泽,你笑一个。”
“……哈?”我停下打字的动作,抬眼看向他问:“忽然之间搞什么?”
“小明在打点滴的时候一直在笑,护士问他:你为什么笑啊?小明说:我笑点滴啊。”他说。
我反应了片刻这个毫无铺垫的笑话,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盯着我的脸打量片刻,在我笑完后一脸无语地评价道:“哇……你的笑点真的好低啊。”
我笑过之后他也没了下文,只是放下书看起手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那样和我互动,只觉得他盯着我笑的样子让人一阵不适,于是我在沉默片刻后问道:“这算什么?你是在调戏我吗?”
“噫……谁要调戏你啊?”他嫌弃地看我一眼。
“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他不出我所料地说出一句欠揍的话:“你管我?”
我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声,小声嘀咕一句:“还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招人烦呢……”
他听到我的话后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是。光看你这张脸就让人不爽。”
我没想到自己在二十六岁的时候还会和十八岁的小孩斗嘴,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其实我看着他的脸,也会莫名地感到来气,越和他相处越是如此,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的缘故。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见面就那么讨厌我——确切地说,好像是知道我叫贺舒泽之后才显得讨厌我,我实在想不通,但想必问他他也不会回答我,索性不再说话。
虽说恶语相向之后我们就终止了交流,但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瞟我一眼,然后再看一眼手机屏幕,目光就在我和手机之间盘旋。我觉得费解,趁他不备猛地站起来看向他的手机,才看到他开着前置摄像头。
他见我起身,飞快关掉手机屏幕,一脸戒备地盯着我。我更加困惑:“自拍就自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他莫名显得有些窘迫:“谁自拍了?”
“嘁……”我坐回椅子上,看到他不满地撇了一下嘴,突然发现他的嘴边有一个酒窝。
我联想到他刚才要我笑的事情,再想到他徘徊在我和手机屏幕之间的目光,忽然意识到我也有酒窝。
难道他是在比较我和他的长相?搞什么啊?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的质问打断我的揣测:“干嘛突然看我的手机?没礼貌的家伙。”
“你从见到我开始跟我有讲过哪怕一次礼貌吗?”我反问他。
“你配吗?”
“你这小孩真该学学说话的分寸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的争执。这半天我们虽然在说话,可声音都压得很低,手机铃声在病房里变得格外刺耳。徐向屿紧张地看向周涵,我则立刻按下手机的静音键,忘了把手机静音让我十分惭愧,徐向屿向我掷来的愤怒的目光也让我不安,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动手一样。
“唔……”是周涵发出的动静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我松了一口气。
我瞟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而后猛地僵住。
是金诚研的电话。
我根本来不及接电话,因为周涵睁开了眼睛,我见他被吵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徐向屿则立刻捂住他的眼睛,倾身上前柔声说:“哥,没事的,你继续睡吧。”
周涵抬了抬手,不过很快就像遇到了什么阻力一般放下。他沉寂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重新睡着了的时候,哽咽声开始在病房里回荡。
徐向屿见他哭泣,神情间满溢着心疼,可他注视半天哭泣的周涵,也只能说出一个无力的字:“哥……”
我则依旧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周涵泪如泉涌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流出的眼泪虽然很快就洇湿了枕头,可他一直只是默默地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他与外界交流的渠道已经彻底切断,他正处于孤身一人的密闭空间里。
回忆向我袭来。上一次见周涵这样哭,是在他父母去世之后。
那天周涵在上课时忽然被叫走,而后好几天都没来上学。我有听过同学们说他的父母好像出意外了,因此一直很担心他,我去过他家看望他,但那时他家在忙着准备葬礼。曾经生机盎然,种满花草树木的院子,在那几天摆满了白色的花圈,院子里站着许多我不认识的大人,可我没有见到周涵。
虽然我并不喜欢周涵的母亲,但我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突然去世。对于从小到大都被她密不透风地保护着的周涵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他一定会如羽翼未丰就被丢下悬崖的雏鸟,我不敢想他之后的生活。
在周涵没来学校的一周后,班主任叫我给他送去书包,并且嘱咐我安慰安慰他。放学后我拎着周涵的书包向他家走去,只觉得步伐无比沉重。
他家的院门没锁,我直接走进去。那时是春夏交接之际,平时在这个季节院子里的花早该开了,可大概因为无人照料,我只看到枯萎的茎干。在一片萧瑟的场景中,我的心更为忐忑,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他家的门,然而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
我犹豫着问:“周涵,你在吗?”
无人应答。我把书包放在门口,绕到窗户那边,透过玻璃我看到周涵正坐在卧室的地板上,他环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间。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哭泣,顿时更为担忧:“周涵……”
他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他。我试着想推开窗户,然而窗户锁住了。我隔着玻璃望向哭泣的周涵,就像隔了一层迷雾,我不知所措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抬手敲了敲玻璃:“周涵,我是贺舒泽,给我开门吧。”
他依然纹丝不动,我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神,着急地提高声音喊道:“周涵,你能听见吗?”
按理说他不可能听不见的,可他依旧呆坐在地上,甚至连眼睛都没转一下。我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心里更为慌乱,又叫了他很久他也没有反应,我再也等不住,便从院子里找来一块石头砸向玻璃。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时,周涵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瑟缩起来,我看到他无助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地上的玻璃一般变成碎片。我也顾不上管窗框上遗留的玻璃碎屑,直接翻身进了房间,然后快步走到周涵面前蹲下。
“周涵,是我……没事的。”我说这句话时才发觉到自己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因为刚才在窗户外面喊了太久他的名字。
我打量着他的身体,好在他没有伤害自己。他听到我的声音后才把头抬起来,红肿的眼睛中仍有一丝迷茫,像是猛地从梦魇中清醒。
“贺舒泽……”他喃喃地叫了我一声,又看向被砸破的窗户,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因为太过慌乱,我想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再简单不过的目的:“我来看看你。”
“啊,你的手!”他的眼神彻底清明起来,他抓起我的手攥紧眉头:“被划到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玻璃划出很多伤口,鲜红的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滴在地板上,可我因为太担心周涵,已经忘了疼。我见他的眼睛又湿润起来,立刻安慰道:“我不疼,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他从地上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的太久的原因,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我伸手想要扶住他,他却及时握住我的手腕,牵着我向客厅走去:“我给你包扎一下。”
原本我是想过来安慰他的,可此刻却反而要他来帮我包扎伤口,这让我有些愧疚。不过好在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得以松一口气。
他拿来医药箱,往我的伤口上涂抹酒精,他的动作很轻,一边涂一边皱眉问:“为什么砸玻璃?多危险啊。”
我想起他刚才那副宛若灵魂已经死去,只剩躯体孤零零地遗落在家中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可我不敢表现得太担心,那样周涵一定会更为难受。我看了一眼被我敲碎的窗户,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对不起,把你家窗户砸了……”
“没事的,我也不在这里住了。”周涵拿出绷带,仔细地一圈一圈把我的手缠好:“我姑姑会把我接到她家,她说让我先收拾一下东西,她晚上会过来的。”
“哦……这样啊。”我除了说一句可有可无的话之外,不知道如何回应。
“膝盖上也划破了……”他看向我染血的裤腿,蹲下来继续帮我处理伤口。我低头静静地打量他,他的神情很憔悴,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红肿,其中再无平日的亲和与温柔,只剩下疲惫与哀颓。他的鼻尖也很红,五官在泪水的浸泡下不成比例地存放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他只剩空壳的感觉。
大概是心痛掩盖了躯体上的疼痛,我的伤口没有一丝疼痛感,我也没有喊过一次疼。可纵使如此,周涵在为我的膝盖包扎绷带时还是掉出几滴眼泪,他哽咽着再次问:“为什么要砸玻璃呢?手和膝盖,都破了……”
“没事的,真的没事。”我拉他起来,扶他坐在我身边后着急地替他擦了擦眼泪,手足无措地安慰道:“这么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但是……流了好多血……”他反而抽噎得更为厉害,断断续续地说道:“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如果我给你开门……”
“不疼,完全不疼。”我立刻对他活动了一下手,又活动了一下腿,有些慌乱地笑道:“你看,都很正常啊。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别哭了。”
“不是的……都怪我……”他摇摇头,后缩着回避我伸去想替他抹泪的手,攥紧双手抽泣道:“如果我那天不让他们出门,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了……”
他提起这件事后,一切安慰的话语霎那间都堵塞在我的喉咙里,我沉默良久,而后缓缓握住他已经攥到失去血色的双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周涵,不要再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
十八岁的我无法向他做出什么承诺,只能说给他如此模糊的话语。
他却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回荡在空荡的房子中,愈发凸显出其中悲痛欲绝的情绪。我从未听到过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周涵会发出如此绝望的哭声,这一切出乎我意料的事情都让我不知所措,我只觉得他的哭声像一把尖刀,一次次地捅进我的心脏。
“贺舒泽,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他用混合在哭声中的音节拼凑出这样一个充满无助的问句。
我也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泣不成声的周涵,我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无知和无能。
他哭着哭着,身体缓缓歪斜到沙发上,像是一切精力都已经从他体内泄干。可纵使已经筋疲力尽,他也仍然不住地流泪,长时间的号哭令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但他徒劳地张着嘴,以一种近乎呕吐的方式继续哭泣。我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几乎是本能地拥抱住他。
他正在不住颤抖,我把他抱得更紧些,恨不得让他嵌进我的怀里。那一刻我根本没有功夫考虑自己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是否会给他造成困扰,我只想尽可能地让他感到安心,让他不再因未来而恐惧。
“周涵……”明明一直在放声痛哭的是他,但不知为何,我的声音也十分沙哑,连我自己都几乎辨认不出:“你不要怕……我……没事的,我将来会赚很多钱,你不用怕……我会像叔叔阿姨那样保护你的,我会帮你的……”
我并不流畅地向他许诺,说着说着,心中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惭愧感——我此刻能为周涵做的,就只是对他说一些遥不可及的未来,而我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但我仍然继续说下去:“所以……别哭了……还有我呢……别哭了……”
我不知道我所说的话周涵听进去了多少,我一直重复着这些话语,因为除了这些苍白的话语和一个拥抱,我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提供给他的东西。渐渐的我感到周涵的身体不再抖动,他像是从寒冬中解冻,在我怀里的身体逐渐放松。他柔软地依靠着我,呼吸也趋于平稳,我微微侧头看向他,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自己的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熟,也不敢轻易活动,便继续保持抱着他的姿势,让他往我的肩膀上靠了靠,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一些。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我的躯体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然而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我只是听着周涵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看着他在睡梦中平和的神情,便觉得疲惫感一扫而空。
如果这样的拥抱可以让他安心,我愿意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他从悲痛中走出来,毕竟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俯下身拥抱住周涵。
在我向他伸出手的刹那,徐向屿猛地握住我的手腕叫道:“喂……”但我没有理会他,一意孤行地抱住周涵。
十八岁少年的话语,在如今被我再次说出,却更加掷地有声:“周涵……你别怕,有我在呢,我会帮你的。”
时隔八年再次抱住他,我的心中再也没有那些青涩的悸动感,只有愧疚与遗憾。八年前我只能对他说一些安慰的话语,可现在我能做的不止那些,我可以帮他出医药费,可以把他带到苏州治疗,我会让他痊愈,陪他走向更好的未来。
周涵的哭泣声如之前一般,在我的怀抱中渐渐弱下去,直到他的呼吸重新平稳,我抬眼看向他,他又陷入了睡眠。
我忽然发觉徐向屿抓我手腕的力道小了些。一开始我抱住周涵时,他几乎要把我的手腕捏碎,可现在他的力量透出一股犹疑。我起身后回头看向他,他的神情中混杂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我能够读出的有错愕,困惑,不甘。
还有愧疚,那份愧疚在我看来如此熟悉,因为我曾经也拥有那份愧疚。
我正欲开口时,他像是猛地回过神,立刻放开我的手腕,而后转身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什么我越和他相处越觉得看不惯他。因为他太像十八岁的我了,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自己曾经面对周涵时那种无能的样子。
和我一样的自以为是,和我一样的无能为力。
他关上门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