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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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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并未在意徐向屿那天的匆匆道别,只以为他是一时有急事,后来却发现在那之后他每次见到我都只简短地问候一句便离开,目光也尽量躲闪着我,我总觉得从中能看到一丝莫名的愧疚。

    他也很久没来我家看猫,我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一开始那样。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一个人生活,却没想到少了徐向屿的偶尔来访后,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寞境地。

    也想过可能是因为那晚我和他聊关于女朋友的话题,他便对我失去了兴趣。但我并不理解他对我表现出的那份刻意疏远从何而起,感觉更像是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

    记忆中关于醉酒那晚的缺失使我变得不安起来。

    虽然和徐向屿之间突然拉开的距离让我感到忐忑,但我暂时无法把精力放在处理这件事上,因为到了临近国赛的日子,又要准备期末考试。

    由于生了很久的病,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几乎没有为国赛的事情做出什么贡献,为此我一直感到非常惭愧,好在小组里的老师并没说过什么。再回学校后我打算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加紧努力,每天都忙着赶教案,终于在自己计划的期限内把所有教案都打包好发在组里。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料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顺利。

    一天曹老师突然跑到我身边问:“周老师,你是参加国赛了吧?”

    “嗯,怎么了?”我问。

    她皱起眉头,拿出手机给我看:“你看英语组的这个参赛名单——没有你啊!”

    我看向她的手机屏幕,仔细看了几遍后发现文件里的名单确实没有我。我也有些疑惑:“是不是组长搞错了?”

    “不知道,你去问问吧。”她提议。

    虽然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我并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便本着提醒的心态去找组长反应这件事。

    她听过后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向我说明道:“周老师,还以为你知道呢,看来我们没说明白。原先小组人数没说要定得太死,后来又说一定要六个人……你可能不清楚,你生病的那段时间陈老师帮了我们很多忙……”

    她的语气让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们在做前期准备时陈老师并未加入讨论,后来他来过几次,我以为他只是临时提意见,但没想到最后他会顶替我进入参赛小组。

    “我知道陈老师做了贡献,可教案是由我准备的啊。”我说。

    “但是其实最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量才是最大的,那段时间你刚好生病,陈老师又……”

    听到这里我开始生气,便打断她问:“所以我被踢出小组了?”

    她还是用不好意思的笑搪塞我:“是因为人数问题……”

    “参赛名单里没有我,在最后几天已经决定后才让我知道?”我气极反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问:“那么我做的教案算什么?”

    “你做的贡献我们都知道,我们也觉得很可惜……”

    “请不要在比赛上用我的教案。”我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

    她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客气转变得带上几分不容质疑的意味:“周老师,离比赛已经没几天了,我们的前期准备都是围绕教案展开的,现在怎么可能更改?”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在最开始让人入组的时候考虑呢?”我反问。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咄咄逼人起来,忽然又放软态度有些为难地说:“你的委屈我明白,但其实教案方面的问题,后期也是陈老师修改的多一些……在定参赛人员的时候当然还是优先考虑做过更多贡献的人。都怪今年突然限制人数,其实我们也舍不得周老师……”

    她拍拍我的肩膀,摆出理解我的姿态:“明年我们可以继续努力啊,但是教案是不能在短期内改的,毕竟国赛也关系到学校的荣誉呢,我们不能随意做毫无准备的选择。周老师做出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最后没有参赛,但学校里的人也都知道你是优秀的老师。”

    我听着她苍白的辩解和安慰,虽然仍然气愤,但也无计可施。她说得有道理,教案怎么可能改呢?如果陈老师真的在我的基础上做出修改,我又能怎样呢?

    她见我无言,便温和地施舍给我一句话:“真的很抱歉,以后有活动我一定会第一个推荐你去的。”

    其实我想把什么学校的荣誉或者她说的其他借口都抛在脑后,直接由愤怒的情绪主导和她大吵一架。可想来那样做既于事无补,还会让我在事后无比内疚,最终便默默离开。

    我不擅长和人起争执,只要和人有一点点冲突,哪怕错在对方,在争执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也仍然会在心里觉得十分不适,被愧疚感折磨。

    可情绪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同样叫我难受。回到办公室后我瘫坐在椅子上,顿时什么事情都不想再做,哪怕抬一抬手指的动力也从我身上消失。

    曹老师得知我确实被踢出小组后愤愤不平地对我说:“什么啊?那个组长根本是算计好的吧?那个陈老师会什么啊?他就是个关系户,想坐享其成嘛!”

    我听她说得有些大声,便轻声道:“别让别人听见。”

    她显得有些困惑:“听见怎么了?这件事你占理啊。”

    “也没什么,本来也确实是我在最关键的那几天没有完成任务。你别因为我得罪了陈老师。”我如此安慰道。

    “天啊……你……”她像是一时无语,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你都这样了,干嘛用安慰人的语气跟我说话啊?”

    我苦笑道:“也是自我安慰。反正事情已经定了,我除了自我安慰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不给他好脸色了!就算吃亏也只能吃一次啊,你总是客客气气的,别人就总是欺负你。”她说。

    道理我也懂,可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摇摇头说:“算了……就这样吧。”

    她沉默片刻,就在我以为她已经对我无话可说时,她又开口道:“你真是……脾气太好了。”

    “脾气好”是一种好听的说法,我知道她其实是觉得我太怯懦,从她的眼中我可以看出来。

    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到头来却仍是白忙活一场。后来英语组的比赛进行得很顺利,获得了全国一等奖,结果公布的那天时常有老师们庆祝的话语在我身边响起,可我却从整个学校的欢腾中感受到只属于个人的悲哀。

    批改试卷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每在学生的错题上打一个叉,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情便愈发破败不堪,最终只能无力地在卷子上写着不及格的分数。

    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好。

    王老师进办公室后带来千篇一律的好消息:“英语组的老师得了一等奖,说晚上要请咱们吃饭哦。”

    我默默地批改卷子,并未回应,我现在只觉得疲惫,没精力和他们再去庆祝。过了一会儿曹老师来到我旁边问:“你晚上要去吗?”

    我摇摇头,她叹息道:“也是,还和他们去掺和什么?”

    虽说一开始并不想去,但后来经过考虑觉得还是去比较好,毕竟这个节点不去的话陈老师大概会以为我在给他甩脸色。我并不想和别人有什么冲突,于是最后还是坐在了餐桌上。

    除了本年级的几个老师,其他老师我都并不熟悉,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话,便只是静静地吃饭。无论如何我算是来过了,待上一会儿再走就是。

    谁知道我并不能像计划中那样一直默默无闻下去,他们就得奖的事做过庆祝后,陈老师坐到我旁边向我打招呼。我对他笑笑,他便问:“周老师不能喝酒吗?”

    我拿起酒杯说:“也可以喝一点的。”

    “周老师真温柔啊,愿意陪我喝酒。”他说着给我斟上酒,和善地笑道:“没事的,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也回他一个微笑,轻轻抿了一口酒,却没料到他一口气把杯中的酒饮尽。我连忙拦他:“太多了!我……”

    我说着想拿起酒杯随他喝下去,他却按下我的手摇摇头:“周老师太善良了……我是想跟你道歉来着。”

    我发愣时,他叹息道:“周老师还年轻嘛,所以可能不明白……到了三十多岁,突然觉得小学老师难做起来,如果评上职称还好说,但一直在基层工作的话……有时候真的会很迷茫。”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用推心置腹的语气和我说话,除了安静地听着外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时突然感到坐在一旁的曹老师悄悄拍了拍我的腿,我知道她大概是想让我对陈老师强硬些,但我无法那样做,便对她置之不理。

    “周老师还没成家吧?成家之后压力会更大些……”他苦涩地笑笑:“有时候总埋怨自己没有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生活,却还要照顾别人家的小孩……”

    我虽然并未体会过关于孩子方面的问题,但我多少能理解他的苦楚,便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这才进入正题:“就因为这样,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获奖,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而周老师的机会还有很多呢。”

    我沉默着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里的怨气并未因为他诉说的几句苦衷而消除。他见我无言,又喝了一杯酒,我连忙拦住他说:“陈老师,不必这样的……”

    “我是真的感到抱歉。”他的脸有些发红,可能已经开始醉了。

    我有些愧疚,让前辈喝这么多酒我却一杯没动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我刚想拿起酒杯,一旁的曹老师便按住我的手,冷笑一声后悄悄地问:“你该不会心软了吧?”

    我小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二十六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她愤愤不平道:“他活得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样他就没错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放大了些,我不确定陈老师是否听见,便示意她小声点。陈老师开口道:“周老师,你的病好些了吗?”

    “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关心我,愣了愣才答:“好很多了。”

    “那就好……组里面的同事们都很担心你,虽然每天都很忙,但也想帮你做好你的那份工作……”

    我觉察出他这句话里的意思,顿时不知该回他什么,正犹豫时曹老师忽然探出头对他笑道:“为什么担心?他不是病得正是时候?组里其他人我不知道,你应该在庆幸自己可以顺利地坐享其成吧?”

    陈老师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吗?”曹老师笑了两声:“哦,那就是他没生病你也打算顶替他咯?只不过现在你理由更充分了一点嘛,还想着装装可怜就能得到谅解了嘛。真不错,你应该很开心吧?”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我见陈老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赶紧捏了捏曹老师,转头对他抱歉地笑道:“曹老师好像醉了……”

    可她并没有理会我的阻拦,继续道:“是的,我就是喝醉了,陈老师也醉了吧?喝醉了就要说点真心话啊,何必假惺惺的呢?”

    陈老师僵滞的神情渐渐转变为嘲讽的笑:“曹老师想听什么真心话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不该得到奖励吗?”

    我的心像是被这句话扎出一个口子,顿时感到刚才还同情他的我十分可笑,可我除了垂头不语便做不出其他事来,我就是这么懦弱。

    他们又唇枪舌战一番,我的思绪在吵闹的环境中有些放空,只知道他们吵得越来越凶,我几次想劝阻都无果。周围的同事也渐渐被吸引过来,因为我的事而让曹老师陷入这种被看热闹的境地,我开始被愧疚感折磨。

    真是没用。我紧紧攥住自己的双手,后悔自己来到了这里。

    陈老师一句冷嘲热讽的话突然刺入我耳中:“你在这里演美救英雄干什么呢?不是你说周老师是同性恋的吗?”

    曹老师听到这句话,一时语塞:“什么……”

    周围安静下来,我怔怔地抬头,发现老师们的目光都放在我身上。

    “哼……”陈老师冷笑道:“还是说他是同性恋也没关系?你想当同妻吗?”

    曹老师撑在桌子上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她恨恨地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替他说话?我只不过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老师笑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把手放在我肩上说:“可是我们周老师好像并不领你的情诶——应该是希望有男人替他说话吧?你自己在这里和我吵不觉得羞愧吗?”

    他不怀好意的笑让我觉得不寒而栗,曹老师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你真是……”

    一声冷笑打断她的话。

    当陈老师和曹老师都看向我时,我才发现是我发出的那声冷笑。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我站起来后听到曹老师叹了口气,而后她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我知道她以为我要劝她,可我并没有这么想。

    “陈老师,该觉得羞愧的是你吧。”我说。

    他大概没料到我突然也变了脸,一时没有说话,我便继续道:“我觉得你是前辈,不想跟你争,但是你做了什么?和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人争执,你就这么心虚吗?”

    他明知故问道:“我心虚什么?”

    “当然是不劳而获的事情,明明是最后一段时间才加入参赛小组,却得到了一等奖——还以为陈老师在开心之余会有些羞愧,原来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我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旋即他轻蔑一笑:“终于不装老好人了啊。”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觉得自己还是配得上老师这个称号的。”我没什么情绪地说:“你虽然得了奖,但你真的觉得自己还适合当老师吗?”

    我反问他一句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无法再待下去。曹老师见我离开也追上来,在身后叫道:“周老师,周涵!”

    我无奈地回头,她急匆匆地解释:“我没有说过你是同性恋……”

    “你和他吵得很过瘾吧?”我问。

    “我……”她有些愧疚地避开我的目光:“我只是看不惯他那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情被聚会上的争吵搅得异常烦躁,我甚至觉得帮助我的曹老师也是让我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最后我用淡漠的语气说:“陈老师说得没错,你不该帮我的,不值得。”

    她愣住时,我转身离去。

    走出没几步路,我便感到脸颊上流过温热的液体。我自嘲地笑起来,哭有什么用呢?到底还是变成了别人的笑柄,哪怕最后顶撞了几句也是于事无补的。

    更何况我何必对曹老师那么冷漠呢?她也是一片好心,而我却伤害了她……

    我拿出手机想给曹老师发一个道歉的消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文字支离破碎地漂浮在我的意识里,而我缺乏将它们连起来的能力。

    明明只抿了一小口酒,难道我醉了吗?我捂住自己的头,喃喃道:“烦死了……”

    最终我收回手机,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是想象着和别人交流也让我觉得劳累,我忽然感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让我倍感疲倦。

    可自责感和自我厌恶感密密麻麻地从心中涌起,我忽然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力气,干脆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间哭泣。好在这条路上行人不算太多,但想必偶尔路过的人也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为什么最近总像个神经病一样遇到点什么事都要哭呢?在贺舒泽面前也是这样,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我用力擦去眼泪,不断向自己强调“别再哭了”,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后来我实在烦躁,便捶着地大喊:“别哭了!”

    指节处传来刺痛,朦胧的视线中,我看到手指被地上的碎石扎出鲜血。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让我奇怪的是,伤口的疼痛竟然给我一丝慰籍感。

    我揉捏起伤口,血一点点地被按压出来,我入迷地感受着自己给自己带来的疼痛,忽然觉得这样对待一无是处的自己才是对的。

    这样发了不知多久的怔,我猛地惊醒,握住自己受伤的手愣愣地看向已经红肿的伤口——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像着了魔一样地自残?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快步向家中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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